顾家书房,檀香袅袅。
顾宪将酒会上的事说完,顾父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结。他放下手中的紫砂壶,茶水在杯盏中晃出细小的涟漪。
“蹊跷。”顾父指尖轻叩红木桌面,“池老头要是真看重池赟,这些年何必抬举池岸?”
顾母捧着燕窝粥,银勺子泛着冷光:“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头老太的命根子’,池赟是大孙子不假,池岸也是小儿子。
池岸那孩子,确实比池赟更得老爷子欢心。”
“可池岸毕竟是……”顾宪欲言又止,目光扫过书房门缝——确保无人偷听。
“算计来的”四个字,终究没说出来。
顾父冷笑:“池岸再得宠,也改不了他是杨玫算计来的种。”他忽然看向顾宪,“你还记得三年前那场董事会吗?”
顾宪瞳孔微缩。
——三年前,池老爷子力排众议,将城西地产项目交给当时才24岁的池岸负责。那之后,池岸在集团的地位水涨船高,甚至一度压过池赟。
“您的意思是……”顾宪嗓音发紧,“老爷子给股份,是在敲打池岸?”
“不止。”顾父冷笑一声:“他折腾自己孙子我不管,要是敢伤到我女儿,呵呵。”
顾母倒吸一口凉气:“明天去见爸吧。他们几十年的交情了,最清楚这里头的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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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的喧嚣渐渐散去,灼华园的主卧里只余一盏昏黄的壁灯。
池赟松开领带,目光落在床边的顾嫣身上——她正低头摘耳环,暖光描摹着她纤细的脖颈,白玉般的肌肤上还残留着宴会上被香槟染上的淡淡绯色。
2%的股份。
是爷爷的认可。
池家的未来。
这些让他心潮澎湃的胜利,还有眼前人一个慵懒的哈欠都让他心动。
“困了?”他走近,指尖拂过她散落的发丝。
顾嫣仰头,琥珀色的眸子因倦意而显得格外柔软:“池总今晚大获全胜,不该去书房开瓶红酒庆祝?”
池赟低笑,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不想喝酒。”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威士忌香气:“想奖励自己点别的。”
顾嫣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明白他的意图。
她的体检报告前天刚出——免疫指标趋于稳定,心肺功能好转,连主治医师都说“恢复得比预期好”。
池赟的掌心贴在她腰际,温度透过真丝睡裙灼烧着她的皮肤。他低头吻她,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像是拆一件期待已久的礼物。
“可以吗?”他抵着她的额头,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顾嫣没回答,只是伸手解开了他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这是默许。
池赟的呼吸骤然加重。
床榻深陷,池赟的吻落在她锁骨上,力道克制得近乎小心翼翼。
顾嫣攥紧了床单,指尖微微发白。
疼。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身体像是被重新打开,每一寸都在抗议。但她没出声,只是咬住下唇,将闷哼咽回喉咙里。
池赟忽然停下。
“疼?”他撑起身,额角沁出细汗,眼底的欲念被担忧冲淡几分。
顾嫣摇头,伸手将他拉回来:“……继续。”
池赟却没动。
他太了解她——她越安静,越是在忍。
“下次。”他吻了吻她汗湿的鬓角,作势要起身,“等你再好一点。”
顾嫣却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阿赟。”她直视他的眼睛,声音轻却坚定,“我是你的妻子。”
月光透过纱帘,在她倔强的眉眼上流淌。池赟忽然想起她看十二扇缂丝屏风的样子——也是这般,专注又虔诚。
他闭了闭眼,再俯身时,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好。”他吻去她眼角的湿意,“但疼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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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的水声停了,池赟裹着浴袍出来时,顾嫣已经蜷在被子深处睡着了。
她的睡颜安静得像个孩子,长发散在枕上,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池赟轻轻掀开被角——她腰间果然泛着淡淡的红痕,是他情动时留下的罪证。
药膏在掌心化开,他动作极轻地替她揉按,生怕惊醒她。
顾嫣却在半梦半醒间抓住了他的手指。
“……值得。”她含糊地嘟囔。
池赟愣住:“什么?”
“股份。”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越来越低,“你值得……”
尾音消散在均匀的呼吸里。
池赟凝视着她,忽然觉得胸口涨得发疼。
窗外,秋风吹落一地银杏,千般悸动最终化作落在她发间的吻。
晨光穿透纱帘,蚕丝被下的顾嫣动了动。
池赟几乎是瞬间惊醒,常年晨练养成的生物钟在此刻失效。
顾嫣正蜷在他怀里,额头抵在他胸口,呼吸比平时急促些。他伸手探向怀中人,触及的体温让他瞳孔骤缩——顾嫣的额头烫得像块暖玉。
这不正常。
“嫣嫣?”他轻拍她泛红的脸颊,指尖无意识摩挲医疗手环的监测屏。38.2的数值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顾嫣睫毛颤了颤,烧得发干的唇扯出个笑:“没事…每年换季都这样。”她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指尖却虚软得握不住。
池赟抢先托住杯底,温水润过她开裂的唇纹:“李医生马上到。”他按铃的手被轻轻按住。
“真不用。”顾嫣就着他的手喝水,喉间吞咽牵动锁骨处的红痕,“退烧药在第三个抽屉,琥珀色药盒。”
池赟沉着脸取药,药盒边缘的德语说明刺痛他的眼——这些本该由他熟记的医嘱,此刻陌生得刺目。
他眉头一皱,迅速拨通了李医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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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医生匆匆赶来时,顾嫣已经被池赟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泛红的脸。
“38度对普通人来说不算高烧,但对顾小姐……”李医生收起听诊器,语气凝重,“她的免疫系统比常人脆弱,37度5以上就需要警惕。”
池赟下颌线绷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顾嫣的手腕——那里戴着医疗手环,数据正实时传输到他的手机上。
“是着凉了吗?”他问,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还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扭捏。脑袋里不自觉浮现出昨天晚上那温热又绮丽的画面。
李医生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样:“更像是季节性敏感,最近换季,顾小姐往年这时候也会有些低烧。
着凉可能是诱因之一。”
正说着,管家引着另一位医生进来——宋医生,顾家的家庭医生,受顾宪指示特意上门。
“顾总今早看了天气预报,说湿度骤降,说上昨天晚上顾小姐还出门了,担心顾小姐。”宋医生放下药箱,对池赟点头致意,“让我来看看。”
池赟抿唇,胸口莫名发闷。
——顾宪连天气变化都记得,而他这个丈夫,却连妻子往年的病史都不清楚。
两位医生会诊后,确认顾嫣只是季节性低烧,开了药便离开了。
池赟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描摹顾嫣的眉骨。她睡得不太安稳,眉心微微蹙着,像是梦里也在和什么对抗。
他忽然想起顾嫣前几天的话——
“别总把我当病人。”
可她现在躺在这里,苍白脆弱得像一碰就会碎的瓷器。
池赟俯身,在她滚烫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低声道:“……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道歉——是为没注意到她的体温,还是为没能像顾宪那样了解她的身体,又或者……是为这场始于利益的婚姻里,他始终没能给她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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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顾嫣的烧退了些,迷迷糊糊地醒来。
池赟正坐在床边办公,笔记本电脑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西装革履却赤着脚,昂贵的领带皱巴巴挂在颈间。听到动静,他立刻合上电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阿赟。“她感受着卧室的温度,无奈轻笑,“温度再高要孵小鸡了。”
“还难受吗?”
顾嫣摇头,嗓音有些哑:“几点了?”
“十二点半。”池赟倒了杯温水,扶她慢慢喝下,“饿不饿?刘姨熬了粥。”
顾嫣小口啜着水,忽然笑了:“你翘班了?”
“池太太今天是周六。”池赟伸手替她整理凌乱的头发,答得万分温柔。
“牛马还有周末吗?”她眨眨眼,带着几分笑意。
池赟挑眉:“太太生病,牛马还不能请个假?”
“能,当然能。”顾嫣将杯子递还给他,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就是没想到,经线先生也会脱轨。”
池赟捉住她的手,忽然问:“你每年这时候都会发烧?”
顾嫣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是宋医生告诉他的。
“嗯,换季的时候。”她轻描淡写,“免疫系统老毛病了,吃两天药就好。换个角度想一想,它就好像从远方来的朋友。
候鸟。
对,像候鸟一样的朋友,每年都要不远万里来看望我。”
他单膝跪在床边,腕表磕在床头柜发出闷响,“今早宋医生说……”
“哥又小题大做。”顾嫣伸手抚平他眉间褶皱,她指尖的温度灼人,语气却轻快得像在讨论天气:“我是你妻子,不是需要24小时监护的重症患者。”
窗外银杏叶沙沙作响,池赟忽然俯身,额头抵上她的:“但我会怕。”
顾嫣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