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八点，池家大宅灯火通明。
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恍如白昼，池贝贝提着孔雀蓝礼服裙摆踏上旋转楼梯时，满场私语声戛然而止。
真丝面料流转着幽蓝暗芒，腰间的金线刺绣随着步伐明灭，宛如银河坠入深海。配合脖颈间程蕴设计的荆棘银链碰撞出惊心动魄的美。
“这是……贝贝？”池母手中的香槟晃出涟漪。
儿子给她打电话说他给贝贝的礼服已经准备好了。她就知道肯定是顾嫣选的，儿子从来不会花心思在这些小事上。
她原本不想答应，转念一想，这不止能创造出池家一家和睦的表象，还能讨好老爷子。既然如此，她何乐而不为？
此刻池母却成了全场第一个鼓掌的人。
“池太太好眼光。”林氏集团董事长夫人款款走来，“贝贝这身可比Valentino限量款还出挑。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池母端着香槟的手微晃，琥珀色液体在杯壁撞出细碎的气泡。她记得这位林太太有个儿子和池贝贝差不多大。
池母优雅举杯，笑容满面和林太太寒暄，余光瞥见顾嫣正挽着池赟和几位世交打招呼，只觉得顾嫣这个儿媳妇除了身体不好，还真没别的缺点。
顾嫣那袭墨蓝色的旗袍上，银线绣出若隐若现的玫瑰纹，领口处嵌着几颗小小的青金石。旗袍乍看素净，细看却暗藏玄机——袖口的玫瑰，随着动作时隐时现，宛如暗夜中绽放的神秘花朵。
“顾小姐这旗袍，倒是别有一番韵味。”某位太太走上前，似笑非笑地开口。
顾嫣不记得她是谁，却也盈盈一笑，“多谢您谬赞，不过是喜欢这种的风格罢了。”
这时，杨玫也走到了近前，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顾嫣，你这旗袍看着倒挺精致，就是不知道穿起来舒不舒服。”她今天也穿了旗袍，和顾嫣这件比起来就差太多了。
杨玫话里带刺，顾嫣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也谢谢杨太太关心，设计师手艺很好，很舒服，就像我在池家的生活一样，自在又安心。”
池赟轻轻拍了拍顾嫣的手，眼神里满是宠溺。
众人听到“杨太太”三个字立刻交换眼色，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今天来的都是重要人物，大部分人都和池家有多年交情。池家那点儿事都有般耳闻，都知道这位杨太太上位的手段可不光彩，池家上下都看不上她。
不过，池家人的态度也就是一说，到底是不是真看不上，谁也不敢试试。
但是……
顾嫣的态度就是顾家的态度，按着顾池两家的交情看，要不是池老爷子默许，顾家多少会给些面子。
有聪明的已经悟到了。
这位杨太太可从来没有出现在顾家的聚会上。
再细想，似乎自打杨太太进门，池家大小聚会都是池家长媳一手操办，这位做婆婆的杨太太根本插不上手。就连池家大太太怀孕不方便，也是池家二太太操办，轮也轮不到这位杨太太头上。
要不是池老爷子还算看重她儿子池岸，谁会把杨太太放在眼里。
这些人都是人精，通过顾嫣短短几句话，很快就得出结论：这位杨太太不“值钱”。看她的眼神儿瞬间就变了。
杨玫咬了咬嘴唇，刚想再说些什么，池岸匆匆赶来打断了她要出口的话：“阿赟不如带嫣嫣见见几位叔伯，都是长辈。”
池赟看了顾嫣，顾嫣微微点头，这些也是顾爷爷的朋友，她都熟。不过以往她都是顾家的孙女，这一回是池家的媳妇儿。
“小叔说的对，”说完池赟牵着顾嫣缓缓离开，多余一个眼神儿都没分给杨玫和池岸。
灯光落在顾嫣的礼服上，腰间银线刺绣在行走间如星河流动。她挽着池赟的手臂，指尖轻轻搭在他深灰色西装的袖口，无名指上的婚戒与他的袖扣相映生辉。
“那就是顾家的‘和田玉’？”宾客中有人低语，“看着比传闻中精神多了。”
剩下的那句“不是说活不过三十么”没人敢说，因为他们看到了二楼上虎视眈眈的顾宪。
和田玉除了易碎，还有珍贵。要是顾嫣不是顾家的眼珠子，估计这些人会叫她“药罐子”。
池赟的掌心覆上顾嫣微凉的手背，借着举杯的动作低声道：“累了吗？”
“贝贝今天很漂亮。”顾嫣轻笑，“程师姐的手艺果然无人能及。”
顾嫣摇头，目光扫过不远处被名媛们围住的池贝贝——少女的乌黑的头发与孔雀蓝礼服形成奇妙的和谐，腰间的“Freiheit”刺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听说是个拿了国际大奖的设计师的作品？”池母端着香槟，目光扫过女儿腰间的刺绣，唇角微扬，向着林太太道，“也是嫣嫣眼光好，特意选了送给贝贝。她们姑嫂处得好，天天待在一块。”
林太太很给面子，笑着说，“还不是你有福气，一家和睦，比什么都强。”
池岸按住杨玫，冲她微微摇头，杨玫冷哼一声，扭着腰和她的塑料姐妹花去一旁尴聊了。
池岸叹了口气，向远处的池父和池二叔遥遥举杯。
池父轻哼一声，视线却落在不远处——顾嫣正挽着池赟的手臂，向恒泰的几位董事敬酒。襟口的青金石盘扣与池赟的袖扣相映成辉，颈间那串珍珠项链正是他过世的妈妈——池老太太的陪嫁。
“听说老爷子今晚要宣布件事。”池二叔晃着酒杯，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杨玫，“跟股份有关。”
不远处的杨玫捏着高脚杯的手指骤然收紧。她今日特意让池岸带了两位银行家的千金赴宴，此刻那两位小姐正盯着池赟的方向窃窃私语。
酒会正酣，觥筹交错间，忽然一阵骚动——已经退休多年的池老爷子拄着龙头杖踏入会场，身后跟着两名律师，手里捧着烫金文件夹。
池老爷子精神矍铄，一头白发也掩不住他眼中的精光。
池老爷子一进门，全场瞬间安静。池家人立刻分站两侧，池父池母带着池赟顾嫣池贝贝站左边，池二叔一家站右边。
杨玫上前两步，想带着池岸站在池老爷子身边，池老爷子扫她一眼，她就不敢上前了。
池老爷子使了个眼神，池岸“扶”着母亲，站在池瓒后面。
池老爷子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池赟和顾嫣身上，龙头杖重重敲击地面：“今天趁大家都在，我这老头子有事情宣布——”
他抬手示意，律师立刻上前展开文件：“将我个人持有的恒泰寰宇集团2%股份，赠予长孙池赟及其妻子顾嫣，作为新婚贺礼。同日向监管部门报备，向公众公布。”
全场哗然。
——2%的股份，市值近百亿。
更重要的是，加上这2%的股份，池家长房手里的股份仅次于池老爷子，是恒泰寰宇第二大股东。要是和池家二房联手，兄弟齐心，恒泰寰宇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角落里，杨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盯着顾嫣——那个病恹恹的顾家女儿，凭什么一进门就拿到这么多股份？
目光扫过全场，杨玫忽然注意到几位豪门千金正偷偷打量池岸。
她儿子池岸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面容俊朗，站在人群里丝毫不输池赟。
“阿岸。”她压低声音，拽了拽儿子的袖口，“看到王家的千金了吗？她爸爸刚拿下城西那块地。”
池岸皱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妈，别做多余的事。”
杨玫却不死心，又指向另一边：“还有赵家的小姐，她外公是……”
池岸冷冷打断：“她们都不姓顾。”
杨玫脸色一僵，她咬牙，忽然瞥见顾嫣正低头咳嗽，池赟立刻递上手帕，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次。
——一个病秧子，也配？
杨玫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另一边，池父端着香槟，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还是你有眼光。”他低声对妻子道，“当初坚持要履行和顾家的婚约，果然没错。”
池母轻哼一声，目光扫过杨玫铁青的脸，心情大好：“这才哪儿到哪儿？老爷子手里还有8%的股份，迟早都是阿赟的。”
她看向顾嫣——那个安静站在池赟身边的姑娘，苍白却从容，仿佛这场风暴与她无关。
池赟站在台上，面色平静地接过文件，仿佛那百亿股份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纸。
他侧头看向顾嫣，低声问：“累吗？”
顾嫣摇头，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像是无声的安抚。
池赟勾唇，忽然揽住她的腰，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这一吻，既是宣示主权，也是告诉所有人：顾嫣是他池赟认定的妻子。
池老爷子看了一眼，嘴巴咧到耳根子上。
宴会厅的角落，池岸独自喝着酒，目光扫过全场——
杨玫正拉着某位千金攀谈，池父池母志得意满，池赟和顾嫣站在聚光灯下，宛如一对璧人，池贝贝无忧无虑正给几家千金炫耀她的新礼服。
而他，仿佛被遗忘在阴影里。
池岸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