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的门突然打开,池赟面无表情地走出来,西装袖口沾着几滴茶渍,显然是被泼的。
杨玫故作关切:“阿赟,你没事吧?”
池赟冷冷看她一眼,径直离开。
杨玫走进茶室,见池老爷子闭目揉着太阳穴,试探道:“顾家那边……”
池老爷子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阿赟这次,真是糊涂!”
杨玫叹气:“顾家一向疼爱顾嫣,阿赟这次……确实过分了。”
池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杨玫垂眸,掩去眼底的算计。
——池赟,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池赟离开后,茶室内外一片寂静。
杨玫站在门外,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真丝披肩的流苏。
她刚才看得清楚——池赟的袖口沾着茶渍,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是个机会。
她整了整衣襟,端着刚做的桂花糖藕走进去,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延钧,你消消气,我做了您爱吃的点心……”
池老爷子看了她一眼,像是刚发现她一样,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心头一跳,转身露出温婉的笑:“我做了您爱吃的桂花糕,刚送来……”
管家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补充:“先生,太太十分钟前就到了,一直等在茶室外,我们劝不动。”
池老爷子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杨玫攥紧了手中的食盒,指尖发白。
完了。
池老爷子最厌恶旁人窥探他的谈话,以往若被她撞破,少不了一顿训斥,甚至要池岸亲自来赔罪才能平息。
可这次,池老爷子只是冷冷扫她一眼:“下不为例。”
杨玫愣住了。
池老爷子揉了揉眉心,语气竟透着一丝疲惫:“……看在小岸的面子上,这次算了。”
杨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这么轻易放过了她?
深夜,池岸的公寓里,杨玫兴奋地攥着儿子的手:“小岸,你爸今天的态度不一样了!”
池岸皱眉:“他又骂你了?”他不知道该不该怪这个一心向着他的妈妈,她总能毫不意外的他爸爸雷区蹦哒。
“骂是骂了,可最后却说‘下不为例’!”杨玫眼睛发亮,“以前哪次不是要你亲自去求情他才罢休?这次居然……”
池岸的表情渐渐凝固。
“他今天居然没罚我!”她压低声音,眼底闪着兴奋的光,“他说是看着你的面子……小岸,他是不是终于要放弃池赟了?”
池岸站在窗前,月光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冷银。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妈,你觉得……他是真的认可我了吗?”
杨玫一愣。
池岸轻笑一声,嗓音沙哑:“还是说,他只是因为对池赟失望了……才不得不看我一眼?”
这个认知没让他感到喜悦,反而像吞了块冰,冷意从胃里漫上来。
“小岸?”杨玫疑惑地推他。
池岸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妈,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池赟?”
谢谢他荒唐的出轨,谢谢他自毁长城,才让父亲终于……
施舍般看了自己一眼。
杨玫急忙握住儿子的手:“别这么想!你比池赟优秀多了,你爸迟早会明白——”
“迟早?”池岸猛地抽回手,眼底泛起血丝,“池赟一成年就进公司,我进公司比他足足晚了十年。
我每天兢兢业业,风里来雨里去,可他从没夸过我一句!现在池赟闹出丑闻,他才‘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你……这算什么?施舍吗?!”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颤抖,像一把割裂自尊的刀。
杨玫慌了神:“小岸,你别钻牛角尖,现在正是我们的机会……”
池岸缓缓抬头,望向窗外池家老宅的主楼——那里是池老爷子和池赟常年居住的地方。
月光下,他的眼神渐渐冰冷。
“是啊……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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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恒泰寰宇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映着冷冽的天光。
池老爷子的秘书茅兆铭快步穿过走廊。
他停在池赟的办公室门前停顿两秒,深吸一口气,敲门。
“进。”里面传来池赟沉冷的声音。
茅兆铭推门而入,将文件放在黑檀木办公桌上:“池总,董事长让我拿这个给你看看。”
池赟的目光扫过文件封面——《关于提请召开临时董事会审议总经理任职资格的动议》。
茅兆铭解释道:“刚收到几位股东的联名提议。”
池赟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指尖在落款处轻轻一点:“周叔也签字了?”
如果他没记错,周家那孙女在伦敦读艺术,去年申请的交换生名额,是顾宪给牵的线。
茅兆铭点头:“周老、郑董、明董、姚董、宋董、许董、陈董还有白董,合计持股12%,持股时间都超过了90天,符合公司章程规定的临时动议门槛。”
白天元?
他还真没想到。这位白叔平时和他爸爸好成一个人,没想到这回朝他发难的还有这位老叔。
窗外一架飞机划过云层,在池赟的镜片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那就按程序走。”他合上文件,“通知各位董事,十五日后开会。”
茅兆铭欲言又止:“池总,需要启动危机公关预案吗?”
“不必。”池赟起身整理袖扣,青金石袖扣上和他的西装十分和谐,“告诉公关部,所有媒体问询统一答复‘尊重股东权利’。”
茅兆铭的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尽头,池赟便按下内线电话。
三分钟后,特助林珣无声推门而入,黑色西装口袋里别着和池赟同款的铂金钢笔——这是他们共事七年养成的默契。
“批完了?”林珣接过文件,目光扫过页脚龙飞凤舞的“同意”。
池赟摘下金丝眼镜,指尖在太阳穴轻轻一按:“要杯咖啡。”
林珣动作微顿。
总裁办公室的蓝山咖啡向来由首席秘书亲自冲泡,这个要求看似寻常,实则是启动新计划的暗语。
去年除夕夜,顾嫣蜷池赟怀里,池赟说过的那句“挑个好时间”,终于到了落地时刻。
“加冰?”林珣确认道。
“常温。”池赟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幽深如潭。
林珣走出办公室,将空咖啡杯递给迎上来的秘书:“现磨,水温88度。”
待秘书转身,他快步走向消防通道,在安全门后拨通三个电话。
挂断电话时,他瞥见手机屏幕上的日期——2月28日。
明天就是三月,三月是个特殊的日子,也是新的开始。
15天后,但愿某些人还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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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贝贝赤脚踩在灼华园7号的地毯上,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窗外,恒泰的安保人员比平时多了一倍,连花园里的园丁都换成了生面孔。
出事了。
她很清楚池赟的作风——他越是不动声色,局势就越危险。
指尖悬在顾嫣的号码上,犹豫几秒,终于按了下去。
“嫣嫣姐……”视频一接通,她的声音就带了哭腔。
顾嫣的嗓音像浸了蜜的温水,透过听筒轻轻包裹住她:“贝贝,怎么啦?”
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只带着少许血色,清瘦苍白。眉目间是一如往昔的温柔。
“我哥把我关在家里!”池贝贝踢了踢茶几腿,“外面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不能见你?”
“因为……”顾嫣顿了顿,看了眼身旁,池贝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输液软管。
顾嫣微微一笑,“我最近有点感冒,你大哥怕你被传染。”
骗人。
顾嫣越是温柔,她越觉得不安。顾嫣从不说“你哥是为你好”这种废话,可偏偏每个字都让她心尖发颤。
池贝贝攥紧抱枕——忽然想起来她送顾嫣去医院那天,鲜血染红了阳台新开的月季。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你?”她换了个方式试探。
顾嫣沉吟片刻,忽然说:“总喝粥,嘴里没味道,我想喝鸡汤,等你学会炖老母鸡汤,我应该就能出院了。”
“啊?”
“要文火慢炖四小时,撇净浮油,加枸杞和茯苓的那种。”顾嫣的语调轻快起来,“等我能出院了,第一个尝你的手艺。”
池贝贝猛地坐直身体。
她猛地抓起手机拨通刘姨的电话:“刘姨!现在!立刻!来教我炖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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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姨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
等王姨拍拍她的肩后,她才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摸出珍藏的护心丸含在舌下,悲壮地迈向灼华园7号,背影宛如赴死的战士。
半小时后,刘姨站在灼华园7号的厨房里,看着池贝贝举着菜刀对砧板上的老母鸡比划,眼前一黑。
“贝贝小姐,刀、刀要斜着拿……”
“这样?”池贝贝手起刀落,鸡脖子没断,半根胡萝卜飞了出去。
刘姨捂住胸口,想起去年这位祖宗学煮白粥的壮举——烧穿三个锅,都不是事儿。反正池家有钱。
就是为什么受折磨的总是她?
“刘姨!刘姨!这鸡为什么在流血水!”
“那是正常现象……”
“嫣嫣姐会觉得腥吗?”光闻着就腥气,嫣嫣姐能喝下去吗?
“一会儿处理了就不腥了。”
“不能等鸡血流完吗!这样我们就不用处理它了。”
……
王姨躲在门口,双手合十:“幸好我做饭不如刘姐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