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贝贝年纪小，一向口无遮拦，没有坏心思，你一把年纪了可不能和小孩子计较。”池赟笑眯眯说道话。
众董事心肝一颤，他们记得池赟上一回在会议室笑还是上一回。
坊间有传言：池赟一笑生死难料。
这回是应到周老身上了？
太好了太好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池赟给周老顺顺气，冷嗖嗖扫了池岸一眼，才说：“我这回替小叔……的准丈人收拾烂摊子，路上遇到不少麻烦，”说完掀起䄂子，黑色的西装下，鲜血染红了白衬衣。
“我一想，这些年天天上班我也累了，干脆成全他们，可那些人都是废物，一点儿用都没有，警察来了，他们都完不事。
林珣被我留下了给白叔他们善后了，新带的助理没见过世面，一看这光天化日的，影响多不好啊，就顺手报了警。没想警察来得特别快，证据确凿，周浩当场就被带走了，辩都没法辩。
周老实在对不住，我要早知道是……小浩，高低我得拦住的。”
他走到周老面前，微微弯下腰，声音放低，带着点推心置腹的亲昵：“周叔，您可千万别怪我多管闲事。我是真不知道搞事的是周浩，要知道是您儿子……”他顿了顿，笑容扩大，露出森白的牙齿，“我肯定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让您亲自大义灭亲，那多体面！毕竟谁不知道您老最是大公无私，从来不会徇私枉法的，对吧？”
“小浩……阿瀚……”周老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池赟，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
大儿子周瀚刚被警察带走，小儿子周浩又折了进去……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摇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
“林珣，”池赟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订餐，“周董不舒服，叫个救护车，快一点。”
林珣立刻应声，动作麻利地拨打电话。
池赟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探针，缓缓移向角落试图把自己缩进阴影里的陈董。他踱步过去，皮鞋尖停在陈董几乎要瘫软在地的身体旁边。
“陈叔，”池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的死寂，敲在每个人心上，“上个周开会我说得很清楚，给了您两条路。
要么，三天之内把您前几年‘借’公司的窟窿填上，我来头疼账面做得漂亮的事儿；要么，体体面面写个转岗申请，去后勤部养老，看在大伙儿共事多年的份上，我给您留点脸面。”
他微微俯身，看着陈董额头上瞬间冒出的豆大汗珠，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我这人，说话算话。
时间到了，钱没见着，申请也没见着。”
他摊了摊手，一脸“我也很无奈”的表情，“没办法，我只能按规矩办。证据嘛，早就整理好了，走之前，我绕路去了趟经侦，顺手就交给了经侦王队。哦，对了——”
池赟像是刚想起什么要紧事，语气带着点“贴心”的关切：“王队他们效率高，怕您这边资不抵债，后续执行麻烦，还特意帮您申请了财产保全和限制出境的手续，这会儿应该已经生效了。
您看，多周到？”
“轰隆”一声，陈董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干，肥胖的身体像一滩烂泥般从椅子上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池赟最后那句“限制出境”像魔咒一样盘旋——完了！全完了！
他费尽心机安排老婆孩子今早飞瑞士的航班……彻底完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攫住了他，连呻吟都发不出来，只能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张着嘴。
池赟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袖口，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环视鸦雀无声的会议室，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惧交加的脸，最终落回主位那份象征着他无法卸下的担子的文件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行了，既然还得继续干，”他认命似的摆摆手，对着林珣的方向，“把我办公室没看完的财报拿过来吧。啧，这班加的，真够呛。”语气里的厌烦，真实得令人窒息。
池赟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急于逃离的脸，最终像是才注意到角落的池岸，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真是刚刚发现他：“小叔？你怎么也在公司？”
池岸还没开口，坐在主位一直闭目养神的池爷爷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底此刻精光内蕴，视线落在池岸身上，带着洞穿一切的平静：“你小叔啊，是担心你。我说你一切都好，让他放宽心，可他这心里啊，总是不踏实。
没办法，我这把老骨头，只好陪他走一趟，让他亲眼看看，也好……死心。”
“死心”两个字，被池爷爷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两记重锤砸在池岸心上。
池岸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强自维持的镇定出现裂痕，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
池爷爷不再看他，转而面向神色各异的董事们，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行了，会也开了，人也看了，他就不耽误大家工作了。”
他站起身，拄着紫檀拐杖，步履沉稳地走向门口，经过池岸身边时，脚步未停，只淡淡道：“小岸，走了。”
池岸身体僵硬，在池爷爷无形的威压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狼狈地起身跟上，甚至不敢再看池赟一眼。
父子俩的身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口，留下满室死寂和无声的震撼——池老爷子看似不问世事多年，但那份深藏不露的掌控力，从未消失。
池爷爷一走，池赟便随意地挥了挥手，仿佛驱散一群无关紧要的苍蝇：“散会。”
众董事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冯老和程老走在最前面，冯老经过池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一旁还沉浸在刚才激战中的池贝贝，眼中带着赞许：“贝贝这丫头，今天真叫人刮目相看啊！有胆色，有急智，有你当年刚进公司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好，好！”
程老也笑着点头，意有所指地看着池赟：“是啊，阿赟，你小子福气不浅，娶了个真正能顶半边天的好老婆。”他指的是顾嫣在幕后协调顾宪、指点池贝贝、甚至可能布局吴绫反将一军的关键作用。
池赟嘴角微扬，那笑意终于染上一点真实的温度。
他当然清楚这一切背后的推手是谁。没有顾嫣稳住顾家，没有她教导池贝贝，没有她在病床上还殚精竭虑地分析董事弱点，今天这场仗，绝不会赢得如此漂亮。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随即收敛。
“冯爷爷、程爷爷过奖了。”池赟微微欠身，态度恭敬，“改天我一定带嫣嫣登门，亲自给两位爷爷拜寿。我记得冯爷爷的寿辰就在下个月，程爷爷比冯爷爷小了十天，正好凑个热闹。”
冯老和程老闻言，脸上笑容更盛，显然很受用池赟这份细心和尊重。
冯老还特意转向池贝贝：“贝贝也来！你这丫头，今天可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好好上了一课！”
池贝贝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心动魄和对爷爷、大哥的复杂情绪里，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嗯！我一定去！”
两位老董事心满意足，这才在助理的陪同下离开。
冯老和程老一走，其他董事更是脚步匆匆，恨不得插翅飞走。
然而，就在最后几位董事快要踏出门口时，池赟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像冰锥一样钉住了所有人的脚步：“禇董，留步。”
已经挪到门边的禇董身体猛地一僵，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冰凉。
他感觉脚像灌了铅，艰难地、一寸寸地转过身，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掏出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上滚滚而下的虚汗，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恨不得当场晕过去，或者地板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
池赟坐在主位上，没有立刻起身。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湿巾，低头擦拭着手指上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
动作细致、专注，仿佛在处理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会议室里只剩下湿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以及禇董越来越粗重、恐惧的喘息声。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池赟终于擦干净了最后一根手指，将湿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他这才抬眼，目光像精准的手术刀，直直刺向几乎要瘫软的禇董。
“禇叔，”池赟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刚才人多，有件事忘了跟您确认。”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那姿态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我听说，昨天，贝贝亲自登门拜访，有这回事儿吗？”池赟的语气像是在闲聊，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捕捉着禇董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禇董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