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缓缓抬头,那双浑浊了十年的眼睛此刻精光暴射:“周礼仁。”他直呼周老全名,“我孙女绑架人?”
周老被这眼神钉在原地,竟忘了准备好的台词。
池贝贝从未见过这样的爷爷——
老人撑着桌面站起时,西装下佝偻的脊背竟一寸寸绷直,仿佛沉睡的雄狮骤然苏醒。
他走向吴绫的脚步带着旧年黑道枭雄的煞气,吓得周瀚踉跄后退。
会议室空调的嗡鸣突然变得刺耳。池贝贝看着吴绫卫衣上熟悉的战队logo。如果她当时冷静下来,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了?
顾嫣拖着病体策划的一切全部败在她手上了。
她真该死!
池贝贝看见吴绫喉结滚动了一下。少年电竞选手的手在身侧攥成拳头,骨节发白的样子和那晚被她绑在椅子上时一模一样。
当时她凑近他耳边说:“敢乱动就剁了你这双值千万的手。”
“孩子。”池爷爷伸手捏住吴绫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
“谁绑的你?”
“吴先生。”周老胜券在握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请描述一下被绑架的经过。你放心,我们董事长绝不徇私枉法。”
“真的吗?池董事长,”吴绫冷着脸,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周老身上:“绑架我的人就在这里——”
周老笑容一僵。
吴绫继续道:“是周瀚,周大少爷。”
全场哗然。
周老猛地站起来:“胡说八道!吴先生,您是不是被威胁了?”
“一把年纪了,你可千万不能破防,”吴绫冷笑一声,又向池爷爷说:“池董事长,你可答应了,会保护我的。不能因为周瀚是你们公司的人就循私吧!”
池贝贝愣在原地,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反转。
吴绫他……
周老还想说什么,池爷爷重重拍桌:“够了!”
吴绫喉结滚动,目光扫过面如土色的周叙,突然笑了:“原来池董事长要包庇呀,周大少从基地把我绑过来,我队友可都看见了。”
他扬起手腕,儿童专用的电话手表水灵灵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各位见笑了,春季赛马上就开始了,你们也知道我是主力,我老板就怕有人动歪心思,非让我戴这个,我也是不想的。
刚刚周少一上来就绑了我,我这人胆小,就摁了一下,以我老板对冠军的执着,警察叔叔应该快到了。
所以,池董事长,就算你要包庇,也没机会了。”
说完,他欠欠一笑,控制好角度只让周瀚看到,才比划了个口型“你完了”。
周瀚脸色煞白,猛地扑向吴绫:“你他妈阴我?!”
警察破门而入时,周叙正揪着吴绫的衣领,面目狰狞地扬起拳头。
“周瀚!住手!”周老厉声喝止,但已经晚了。
两名警察大步走进会议室,为首的警官亮出证件:“接到报案,有人涉嫌非法拘禁。哪位是周瀚?”
吴绫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扯歪的衣领,抬手晃了晃电话手表:“是我报的案。”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警察叔叔,就是他,非法拘禁、恐吓、威胁人身安全,证据都在手表里存着呢。”
周瀚脸色惨白,猛地松开吴绫,转头看向周老:“爸!他陷害我!”
周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吴绫怒骂:“你——!”
吴绫耸耸肩,一脸无辜:“周老,您儿子绑我的时候,可没给我狡辩的机会啊。”
他转向警察,语气轻松,“需要我配合做笔录吗?我老板说了,这事儿必须追究到底,毕竟——”他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我们战队粉丝多,舆论压力大,不讨个说法,粉丝们可不答应。”
警察点头:“吴先生,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吴绫迈步前,回头扫了一眼会议室,目光在池贝贝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随即大步离开。
周叙被警察架着往外拖,挣扎着回头嘶吼:“爸!救我!这贱人算计我!!”
周老猛地转向池爷爷,眼中怒火熊熊:“池延钧!你纵容孙女设局害我儿子?!”
池爷爷缓缓站起身,苍老的身躯此刻却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他盯着周老,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直接刺进对方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周礼仁。”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儿子犯法,警察抓他,天经地义。”
周老被这眼神震得后退半步,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三十年前——那个池延钧在商界杀伐决断、神挡杀神的年代。他嘴唇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池爷爷冷冷道:“你儿子自己作死,别赖我孙女。”
周老脸色铁青,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叙被带走。他猛地转向池贝贝,眼中恨意滔天:“小贱人!你——”
“周礼仁。”池爷爷一个眼神扫过去,周老瞬间噤声。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池爷爷的气势震慑,连呼吸都放轻了。
池贝贝站在原地,心脏狂跳。她看着爷爷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池家真正的掌权者,从来都不是池赟,也不是池岸,而是这个看似年迈的老人。
众董事喘了口气,他们保证,前后十年都没这样开过董事会。
冯老起身,谁都知道他支持池赟,如今站走来,显然是想跟池爷爷说一句再把董事会改到下一次。
这时,池岸突然轻笑一声:“闲事处理完了,我们该谈正事了。”
他转向众人,语气温和却字字诛心:“我侄女年幼不懂事,但恒泰不能没有掌舵人,虽然出现了小插曲,但我们不能因私废公——我提议即刻罢免池赟。”
池贝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她记忆里那个会给她带糖果的小叔,此刻眼里只有冰冷的野心。
她险些忘了,当初她绑吴绫,也是这位小叔鼓惑的。
难怪大哥不喜欢她和小叔来往。
周老立刻附议:“附议!池赟擅离职守,应该退位让贤!”
"放屁!"赵靖拍桌而起,"明明是你们散布谣言——"
"够了。"卢董突然打断,浑浊的眼珠扫过众人,"直接表决吧,别浪费老夫时间。"
池贝贝的手伸进包里,触到那份伪造的授权书——来不及了。
"赞成罢免池赟的,举手。"周老率先抬起胳膊。
七只手陆续举起——周老、郑董、白董、明董、宋董、池岸,以及……
禇董。
池贝贝浑身发冷——昨晚还答应支持大哥的禇董,此刻竟对她露出歉意的笑,笑完看了眼池岸。
很明显,他是池岸的支持者。
“反对的?”
赵靖、杜绪、薛鹏、冯老、程老、谢董、兆董、章董八人举手,林董弃权。
周老嘴角刚扬起,卢董突然慢悠悠道:“我反对罢免。”
全场死寂。
“9票反对,7票赞成。”卢董掏出手帕擦汗,“赟总留任。”
“不可能!"周老暴怒掀翻茶杯,“王世坤明明答应——”
会议室大门突然洞开。
冷风灌入的刹那,所有人呼吸停滞——
池赟站在门口,西装染血,眼下青黑,却像柄出鞘的刀般锋利。
“抱歉各位,”他哑声道,“路上遇到点小麻烦。”
池贝贝的眼泪夺眶而出。
池岸面如死灰,周老踉跄后退,而卢董……
正对池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池赟斜倚在门框上,染血的西装随意敞着,指尖夹着的烟没点燃,只在指间倦怠地转着玩。
他扫了一眼举手表决的结果,喉间逸出一声短促而真实的叹息,带着点被吵醒的不耐烦。
“啧,”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尖残留的血迹在额角蹭出一道暗红,“白折腾了。冯爷爷、程爷爷,二老手也太快了,就不能等我喘口气再宣布?”
他看向冯老和程老,眼神里是真切的埋怨,“我连机票都订好了,想着今天能陪嫣嫣去趟波士顿……这下好了,又得改签。”
他拖着步子往里走,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绷紧的神经上。视线懒洋洋地落在面如金纸的周老身上,像是才发现他似的。
“哟,周老,”池赟扯出一个十足“抱歉”的笑容,语气诚恳得近乎天真,“您脸色怎么这么差?刚才在楼下,碰巧撞见您家大公子周瀚,怎么被警察带走了……一看就是家学渊源。
要不说周浩那小子不学好,带坏了哥哥呢?”
周老眼见大儿子周瀚被带走,心里那口气憋得难受,又听见池赟提起小儿子周浩,脸都憋红了。
周浩三教九流的朋友最多,所以去青崖村给池赟捣乱的就是周浩。
“你,你把小浩怎么了?”
池贝贝一见自家大哥来了,可是有了靠山,一张嘴没把周老呕死:“什么小浩小浩的,他比我大哥还大十岁呢。我哥从小四讲五美三热爱,他能把人怎么了?
果然上了年纪就不讲道理,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人这世道才不好。
一天天的什么都不会,就会倚老卖老。”
池贝贝还想再说,被池赟拦下了,他不介意周老头被气死,但不能死在恒泰,更不能被池贝贝气死。
不然法务那边得多头痛?
他可真是个善良的好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