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贝贝第三次踹开训练室大门时,吴绫正戴着降噪耳机大杀四方。
机械键盘在他指下爆出暴雨般的敲击声,屏幕上闪现的【五杀】特效映得他眉眼凛冽。
“姓吴的!”池贝贝一巴掌拍在电竞椅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吴绫慢条斯理摘下耳机,瞥了眼她身后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冷静吐出两个字:“不织。”
俱乐部知道这只烦人的鹦鹉跟着顾宪来过,不敢得罪顾宪,只好放任这只鹦鹉在基地进进出出。
“第三次了……”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吴绫,“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
吴绫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只觉不妙。
这时,池贝贝的手机震动,顾宪发来消息:【你别乱来,我过两天就回来。】
池贝贝眯起眼: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粉发在寒风里炸成一团火:“行,那就别怪本小姐不讲武德了。”
池贝贝冷笑一声,招手,两个保镖跟着她匆匆就走了。
吴绫看着她的背影,那种心慌的感觉更强烈了。
织流霰缎?
他当然会。爷爷教过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技法早都刻在他骨头里,可他,不能织。
因为每次拿起梭子,他就会想起自己卖掉爷爷的织机时颤抖的手。
“绫哥,你以前真的会织布?”队友凑过来,一脸好奇。
吴绫冷笑一声,把手机锁屏:“关你屁事。”
队友讪讪地走开,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发了条消息,才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出去遛达了。
吴绫的余光瞥见队友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池贝贝那双倔强的眼睛。
她凭什么那么执着?就为了一条裙子?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吴绫盯着屏幕上的游戏结算界面,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点下“再来一局”。
池贝贝今天第三次踹门离开后,训练室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机械键盘的余音和队友们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
他摘下耳机,揉了揉眉心,银发下的眉眼在冷光下泛着寒芒。
“经理,我请假。”
他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经理从文件堆里抬头,推了推眼镜,打量着他:“又去看你爷爷?”
“嗯。”
经理沉默两秒,忽然笑了:“行,去吧。”
吴绫皱眉,本以为会被刁难,没想到经理答应得这么干脆。
经理合上文件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俱乐部体谅你,毕竟……老爷子情况特殊。”
吴绫眼神一冷。
体谅?
不,这是在提醒他,他的软肋一直被捏在俱乐部手里。
他转身离开,没再多说一个字。
走廊上,队友阿凯拦住了他。
“绫哥,经理批你假了?”阿凯压低声音,眼神闪烁。
吴绫淡淡"嗯"了一声,绕过他往外走。
阿凯追了两步:“那我也请个假,我奶奶最近身体也不舒服……”
吴绫脚步一顿,没回头。
阿凯见状,直接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经理,我也要请假!”
经理头都没抬:“不准。”
阿凯不服:“凭什么吴绫能请,我不能?”
经理终于抬头,眼神冷得像刀:“吴绫请假是去看他唯一的亲人,你亲人还剩几个?”
阿凯噎住,脸色涨红:“我奶奶生病了……”
经理冷笑:“你奶奶上周还在朋友圈晒广场舞比赛,你跟我说她病了?”
阿凯哑口无言,只能悻悻地退出去。
吴绫站在走廊尽头,听得一清二楚。
经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刀抵在他脊梁上——
“吴绫,别忘了是谁给你饭吃。”
----疗养院----
吴绫推开门时,爷爷正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一块褪色的流霰缎布料,眼神恍惚地盯着窗外。
“爷爷。”他轻声叫了一句。
老人缓缓回头,浑浊的眼睛在看清他的脸时微微亮了一下:“阿绫……”
吴绫走过去,蹲在爷爷轮椅前,握住他枯瘦的手:“今天感觉怎么样?”
爷爷没回答,只是颤抖着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眉眼,喃喃道:“……阿绫,绒经挑花和雕花割绒,你学会了吗?”
吴绫呼吸一滞,哄孩子一样拍着老人的背,轻声说:“学会了,阿绫学会了,爷爷放心。”和赛场上那个桀骜不驯的吴绫,判若两人。
老人眼神恍惚了一瞬,手指忽然在空中虚划,像是在穿针引线:“五枚三飞……经纬交错……”
吴绫喉咙发紧。
——爷爷还记得。
——可他却卖了织机。
护工端着药盘经过,见到明星还是很惊喜的:“吴先生又来啦?今天老爷子清醒些,刚才还说要找织梭呢。”
吴绫喉结滚动,弯腰拾起老人脚边的流霰缎碎片。这是他从俱乐部储物柜偷藏的最后一块传家布料,此刻却被剪成了歪歪扭扭的雪花。
"您又糟蹋东西。"他声音发涩,却在抬头时怔住——老人浑浊的瞳孔里浮着奇异的光,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他的银发。
“阿绫。”爷爷的指甲掐进他头皮,“织机呢?我的织机呢?”
记忆像倒流的织梭刺破时空。
三年前的暴雨夜,吴绫跪在急救室门口。俱乐部经理把合同拍在他脸上:“签了电竞合约,预支款刚好够后续住院费。”
那时他口袋里还揣着织梭,掌心是被丝线勒出的血痕——他织了三天三夜的流霰缎,可那些收藏家说:“现在谁还要手工织品?”
爷爷的呼唤把吴绫扯回现实。老人正把药片摆成花楼机的结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特有的固执让他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吴绫突然抓住爷爷的手:“您还记得顾小姐吗?”
老人歪着头,突然笑起来:“喜欢缎子的顾小姐?她来了?”
吴绫把脸埋进掌心。
电子钟跳转到19:00,爷爷开始对着空气穿虚拟的经线。月光透过窗格,在老人身上织出牢笼般的影子。
“我不织了。”他突然对着虚空说话,“织了也救不了您。”
可当他要起身时,爷爷突然将流霰缎雪花按在他胸口。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奇异的清明:“阿绫,顾小姐的病好了吗?好了,我们能建工作室吗?”
吴绫低头,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走出疗养院时,天已经黑了,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
吴绫突然笑了。
风越来越大,吴绫摸出手机。搜索栏里“云锦源”的词条下,最新消息是顾氏一家人出席慈善拍卖的新闻。
他对着虚空轻声说:"谢谢。"
雪片落进眼底,融化成长从未示人的泪。
傍晚六点,吴绫刚从疗养院看完爷爷出来,天色已暗。他低头划着手机,查看战队经理发来的训练安排,银发下的眉眼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突然,一辆黑色商务车猛地刹在他面前。车门“唰”地拉开,两个戴墨镜的保镖一左一右架住他,直接往车里塞。
“你们干什么——!”吴绫挣扎,却被一双手猛地拽了进去。
车门“砰”地关上,车内灯光亮起。
吴绫抬头,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还有十分抢眼的各种颜色。
池贝贝歪着头,手里晃着一把裁缝剪,甜丝丝地说:“吴选手,我们又见面啦。”
吴绫:“……池贝贝,你是不是有病?”
池贝贝笑容不变,甚至更灿烂了些:“是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病。”
她“咔嚓”一声剪断他耳机线,语气轻快:“现在,我们来谈谈流霰缎的事吧?”
----三个小时前----
刚接完一个陌生电话的池贝贝嘴角一勾,墨镜下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天助我也!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车备好了吗?”
保镖甲沉稳点头:“地下车库,黑色迈巴赫。”
“很好。”她大步流星地走向电梯,风衣下摆扬起一道帅气的弧度,“出发!”
地下停车场。
车门一开,池贝贝潇洒地跨进后座,翘起二郎腿,指尖在膝盖上轻敲,仿佛在酝酿什么惊天计划。
保镖乙默默递上一杯冰美式:“小姐,您的咖啡。”
她接过,啜了一口,随即皱眉:“太甜了!我要的是超浓黑咖啡,苦到失忆的那种!”
保镖甲面不改色:“池总吩咐过,您最近睡眠不足,咖啡因摄入要控制。”
池贝贝:“……”
但她很快调整状态,冷哼一声:“行吧,反正待会儿有的是办法让吴绫‘自愿’合作。”
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默默给林珣发了条消息:
【小姐情绪稳定,目标明确,暂无危险行为。】
林珣秒回:【继续盯着,别让她真把人绑了。】
车停稳后,池贝贝深吸一口气,推了推墨镜:“你俩,待会儿听我指令,我摔杯为号——”
保镖乙:“小姐,您没带杯子。”
池贝贝:“……那就摔手机!”
保镖甲:“池总会扣您下个月零花钱。”
池贝贝:“……”
她咬牙切齿:“行!那你们就配合我,摆出‘我很凶’的表情,懂?
还有,我哥让你们听我的,没忘吧!”
两名保镖对视一眼,同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