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太太，我问过导员和宿管，他们都说……说贝贝小姐，说家里有事，这周请假了，这几天压根没回宿舍住。”
池赟正给顾嫣剥橘子，闻言动作一顿：“她信用卡账单正常？”
“是，昨天还在商场刷了两万块。”
“那就是没事。”池赟将橘子瓣放进顾嫣手心的瓷碟，“八成又和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闻言顾嫣放下手机，轻轻摇头：“不会，她答应了要给师姐交十幅设计图，现在一幅也没给。师姐昨天打电话还问过？”
“程小姐？”池赟愣住，笑着安抚顾嫣，“程小姐不了解贝贝，她做事一向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住的…”
话音未落，门铃骤响。
顾宪裹着一身寒气冲进来，领带歪斜，眼底泛红：“嫣嫣，程蕴来过你这吗？”
顾嫣刚放下手机，就看见顾宪的迈巴赫碾着银杏叶停在庭院。她摩挲着青瓷盏边缘的冰裂纹，看自家大哥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西装下摆沾着晨露——这对他这个讲究人来说实属罕见。
顾宪连寒暄都省了，指尖在手机屏上敲出焦躁的节奏，“她助理说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去上班了。”
顾嫣轻轻拍了拍顾宪，柔声道：“大哥，师姐上周是来看过我。”说完起身给顾宪倒茶。
顾宪灌了自己一杯茶，深吸一口气，“你知道她在哪里？”
顾嫣点点头，又给顾宪添了杯茶，等他喝完才说，“她去找一种特殊布料，昨天下午还给我打过电话。”说完，翻开通话记录给顾宪看。
顾宪这才放心，脸上的焦虑散了大半，又成了冷静腹黑的小顾总。
“什么布料？还得她亲自去找，电话也打不通。”小顾总小声抱怨道。
顾嫣将茶盏转向阳光，釉下隐约现出孔雀羽线的纹路：“是师姐的新设计，她一直没有合适的布料……”顾嫣慢吞吞将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顾宪听完顾嫣的话，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沙发扶手：“土布？她一个人去的？她怎么能一个人去？”
“那几个村子你也去过，没有危险，”顾嫣看了顾宪一眼，调侃道，“既然担心，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去？”
顾宪眼底闪过一丝狼狈，松开手，嗓音沙哑：“……我们最近没联系。”
言下之意，他不知道。
顾嫣了然，没再多问，摇着头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张便签纸，无奈写下三个地址：“这几个地方的土布比较符合的师姐的要求，但位置偏，信号不好。”她将纸条递给顾宪，“要是不放心，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顾宪捏着纸条，指节发白，半晌才低声道：“……谢谢。”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引擎声远去，池赟才若有所思地开口：“贝贝会不会也去找程设计师了？”
顾嫣摇头：“可能性不大。首先，贝贝只知道师姐出去了，但她不知道师姐具体去哪里；其次，她前天还发消息说这周末要来看我；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师姐在电话里还抱怨贝贝没交作业。”
池赟神色稍缓，坐回沙发继续剥橘子：“那就不用担心，她以前也常玩失踪，最长一次半个月联系不上，最后在登山队里找到人。”
顾嫣却盯着瓷碟里被池赟仔细剔净的橘络，轻声道：“可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贝贝答应程师姐交十张设计图，一张都没完成就消失——这不是她的作风。”顾嫣抬眸，“她虽然爱玩，但对设计很认真，尤其想拜程师姐为师。”
池赟动作一顿，忽然站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池赟一走，顾嫣也想了很重要的事。
顾嫣拨了电话，没接通。
等池赟回来时，顾嫣又拨了电话，还是没通。
顾嫣立刻明白哥哥的担心从哪里来了。
池赟任她拨了池贝贝的电话，自己将剥好的橘子瓣轻轻放进青瓷碟，瓷面冰裂纹在阳光下泛起细碎的光。
捏起一瓣橘肉递给顾嫣，池赟开口：“你其实很担心贝贝，对吗？”
顾嫣动作一顿，玻璃茶几映出她紧抿的唇线：“她信用卡还在消费，说明人安全。”
“你好像很紧张，很在意她的安全？一般人都不会往那个方向想。”池赟擦擦手，“大哥也是，很紧张程小姐的安全。”都是成年人，几天没有联系很正常。
顾嫣垂眸，犹豫片刻才开口，“你应该不知道，我哥小时候被绑架过。”
什么？
顾宪小时候被绑架过！！！
他还真不知道。
难怪联系不上程蕴和贝贝，顾宪和顾嫣这样紧张。
池赟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也终于明白了顾家人对身边人安全格外重视的原因。
看着顾嫣微蹙的眉头，仍盯着池贝贝的通话记录。池赟终于发现从昨天晚上到今天，顾嫣何止给贝贝打了3个电话，但贝贝都没有回电。
难怪她一大早就让王姨去学校看看。
覆住她微凉的指尖，池赟难得温柔如水：“贝贝信用卡最后消费在城西商场，我派人调监控了，很快会有消息，别担心。”他语气平静，心里的焦虑只有他自己清楚，"贝贝不是小孩子了，她懂得照顾自己。"
顾嫣抬眸看他，忽然笑了：“池总，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特别。”
池赟轻咳一声，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青瓷茶盏上：“你好像对土布很了解？”他试图转移话题，不让顾嫣陷入焦虑。
顾嫣一怔，很快明白池赟的用意，随即轻笑：“小时候生病出不了门，奶奶就给我讲布料故事。”她指尖划过沙发上的苏绣靠枕，“她说蜀锦像烈火，香云纱似流水，而土布……是土地长出来的经纬。”
池赟注意到她说这些时眼睛发亮，连苍白的脸颊都泛起薄红，不由追问：“那现在呢？为什么还在研究这些？”
“去年在博物馆看到明代缠枝莲纹土布，解说员说这种工艺已经失传了。”顾嫣垂眸，青瓷盏里映出她晃动的眼波，“后来我发现，这样的手艺还有很多——滇省的扎经染色，黔省的枫香染，还有桂省的竹节布……”
她忽然咳嗽起来，池赟立刻递上温水，掌心贴在她后背时才发现她在发抖。
“你查这些很辛苦？”
“不辛苦，就是有些着急。”顾嫣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现在资讯发达，反而让真正的好东西被埋没。我能做的不过是撒钱——资助作坊，买断样品，可这就像给垂危的人打强心剂……”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林珣。
池赟接起电话，脸色渐渐由凝重转为平静。挂断后，他看向顾嫣，露出放松的笑容：“贝贝找到了，别担心。”
顾嫣立刻站起身：“真的？”
“真的，”池赟拿起车钥匙，“我去带她回来，午饭不用等我了。”
说完池赟转身就要离去，似乎十万火急。然而，就在他即将迈步离开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突然伸出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池赟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到了顾嫣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说道：“你……你别骂她。”
池赟微微一笑，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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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程蕴的回电安抚了顾嫣最后的忐忑。
顾嫣没有纠结，就将顾宪来找她问程蕴下落的事儿说给程蕴听。
“顾嫣。你卖我？！”程蕴的声音混着织布机嘈杂从听筒炸开，“谁让你告诉他我去找土布——”
“师姐希望他去吗？”顾嫣截住话头，指尖绕着电话线，“我只是给他三个地址。
但这几天下来，以你的本事拿到的地址怎么会只有三个？想避开他，还不容易吗？
师姐。你听到我说他去找你那一瞬间，心里希望他找到你，还是找不到你呢？”
电话那头突然死寂，只剩织布梭穿行的声响。良久，程蕴道：“顾嫣，这是我和顾宪的事，你少管。”
顾嫣一怔。
“我和顾宪分手了，”程蕴的剪刀声清脆，“分手了就是分手了。谁规定，分手后再见就得复合？谁又规定了，他想挽留，我就得配合着留下来？”
窗外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城市的另一端，某家网红咖啡馆。
池贝贝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面的学长。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色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正低头认真搅拌咖啡，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学长，你昨天说的那个建筑模型，我回去查了资料，真的好厉害！”池贝贝晃了晃手机，粉色的头发在肩头招摇，屏幕上是她熬夜搜到的相关论文，“原来你研究的是古建筑修复啊！”
学长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敲了敲杯沿：“只是些皮毛，没想到你会感兴趣。”
“当然感兴趣！”池贝贝凑近一点，声音压低，“其实我家里……”她顿了顿，临时改口，“……我有个朋友家里是做地产的，说不定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