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国看赵志鹏不表态,就问:
“赵志鹏,你同不同意我这个办法?”
赵志鹏想,如果单是举手表决,肯定会通过。
因为村子里大部分都是刘建国那边的人。
如果他不同意举手表决,显然他不占理,还得发生冲突。
不过,他想了一个办法,“刘队长,我同意你的办法!不过,派谁去铲,也要公平!”
“你说说怎么个公平法?”
“干这种事,毕竟是得罪人的活,我要求,如果举手表决通过了,就抓阄决定谁去干这个活!”
刘建国想,只要能随了杜老六他们的心意就行,谁去铲也不是那么重要。
“好!”刘建国说,“大家都听着,为公平起见。我们马上进行表决。丁亚杰负责计数!”
赵志鹏说:“妇女队长一个人不行,我也要跟着计数,这样才公平!”
刘建国不想节外生枝,赵志鹏计数更好,到时候他就没什么说的了。
“行,你跟着计数!”
于是,刘建国宣布:
“下面,开始举手表决!”
可是,现场却不像刘建国想的那样,也有一些人没有举手。
不过,看上去还是远远超过半数。
刘建国说:“丁亚杰,赵志鹏,开始计数!”
赵志鹏说:“大家可要想好,我开始计数了!”
有的人听赵志鹏这样说,就把举起来的手放下了。
因为赵志鹏说了,谁敢去铲张教授的一根苗木,我赵志鹏就扒了谁的王八窝!
以前,这些人都拿赵志鹏不当干粮,但刚才赵志鹏一拳就打倒了屯子里最厉害的人物杜天,这让一些人很忌惮。
这平时油嘴滑舌,大大咧咧小子,谁知道他上中学这六年,都认识了些什么人。
看来还是有两下子,应该是平时有尖不露,真急眼了,才拿出了本事。
他们怕抓阄抓到他们手里,赵志鹏真去扒他们的房子。
因此,他们就把举起的手,又放下了。
云桂芬看明白了赵志鹏的用意,就大声说道:“大才子,你要扒谁的王八窝,我给你拉两汽车人来帮忙!”
云桂芬一说这话,很多人都放下手。
一队的人,虽然不完全知道云桂芬的底细,但也有风言风语,说她是女流氓,因此没人敢要,她才嫁给李经福的。
不要说云桂芬拉两汽车人来,就是找来三五个流氓,农村人也惹不起。
刘建国看很多人放下手,就说:“云桂芬,不要随便发言!”
云桂芬大声说:“我跟大才子说话,又不影响你们举手。”
然后,云桂芬又喊道:“喂!你们都举手吧,好去铲树苗当英雄,生产队奖励你们工分!”
记完数,丁亚杰本想随便报一个,可是,赵志鹏跟着计数,她就不能作弊。
最后,会场实际来了372人,举手的只有128人,远远没超过半数。
这就等于,赵志鹏赢了。
刘建国看到结果,十分生气。
都是自私的胆小鬼,他在心里骂道。
可是,他也不能当众谴责这些人,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刘建国没好气地宣布,“张慧琳,回去告诉你爸,你们赢了!”
金玉山意味深长地说:“刘队长,咱们队的社员,多数还是主持正义的!”
刘建国干笑两声,“嘿嘿,还行吧。”
……
赵志鹏拒不听从分配,大胆保护张教授家苗木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黑石沟大队13个生产小队5000多口人,无论男女老少,大人小孩,都知道了这件事。
不少人都赞成赵志鹏很有正义,也有不同意见,说赵志鹏一个小青年,为了老改造出头,得罪人不值得。
……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高考发榜了。
这段时间,他每天脸上都充满阳光,跟着下地劳动,帮助家里挣工分,高兴的时候,还唱唱歌。
儿子考上了大学,没有辜负赵支前十多年的期望。
这些年,他忍辱负重,都忘了怎么挺过来的。
现在,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腰板直了起来。
以前,不敢说话的他,现在也敢说话了,脸上常常带着自豪和喜悦。
有人高兴,也有人忧愁!
赵志鹏打赌,提前锁定胜局。
魏宝珠输了。
所有的人,就等着赵志鹏接到录取通知书后,看老周婆子出洋相呢。
到时候,来的可能不止黑石沟的人了,附近十里八村的人,也会有前来看热闹的。
肯定是盛况空前。
想到这些,魏宝珠心情很不好,郁郁寡欢,看谁不顺眼就骂上两句,看见猫狗,也要骂上两句。
一天天的,她像念经一样,嘴里叨叨咕咕,让老天爷睁眼,把赵志鹏的分数降下来。
但是,老天爷并没显灵。
二十多天后,高考发榜。
赵志鹏的分数是380多分。
这个分数比清华北大的录取线,只差两三分。
邱老师预估的基本准确。
虽然达不到这两所大学的录取线,但这个成绩总体还是相当不错的。
高考分数出来了。
这是官方的权威数字,最有说服力。
之后,就要到填写志愿的这道程序,然后就等着发录取通知书。
魏宝珠知道后,就更犯愁了。
她病倒了,发起高烧,躺在炕上,额头放个湿毛巾,不住哼哼。
魏宝珠丈夫叫周友,40多岁,头脑灵活,经常耍钱。
他们六个孩子,四男两女。
老大是女儿,16岁,叫周雨仙。
最小是儿子,才6岁。
周友是外场人,为人处世大面上还过得去。
因为年轻的时候就好赌,不愿劳动,也不好说媳妇。
魏宝珠从小就是这个不讲理脾气,也不好找对象,所以,经人介绍,两个人就将就在一起了。
魏宝珠很顾家,经常小偷小摸。
但她不对个人家的东西下手。
地里的粮食熟了,她就起大早去生产队的苞米地掰苞米。
别人家的几分自留地,都用来种菜,舍不得用来种苞米,也就种个几垄,大人孩子吃个新鲜。
而她家,从青苞米偷起,直到收割,烧苞米、烀苞米、苞米插子从没断过。
高粱熟了,她就往家偷高粱头,黄豆熟了,她就往家偷黄豆。
秋收结束,她家的箱子和米缸,都是满满的。
来年的苦春头子,别人家断粮了,她家还有盈余。
平时,周友也不过问老婆的事,他没时间,忙着耍钱呢。
这时,看老婆倒下了,孩子们群龙无首,没有人做饭吃了,周友才感到问题严重。
“宝珠,找陈大夫给你看看,打一针吧。”
魏宝珠哼哼着,“打针顶个屁用,我这是心病啊。”
周友埋怨,“谁让你跟大学士打赌来的。”
“一天天像兔子一样蹦蹦跶跶的,我以为他考不上呢呗。”
“活该!你平时总欺负人家,人家能不报复你。你说老革命家孩子念书,有你啥事,你看着不顺眼不是多余!”
“你懂个屁,咱们家六个孩子,加起来一天书都没念过,他们家穷得叮当响,四个孩子都供着念书,我不是看着来气吗!”
“报应!大学士考上大学了,就真正成了大学士,老革命的腰杆也直起来。老天爷该惩罚你了,让你大头朝下走,就是想要你命!”
魏宝珠怕的就是这个,“老周啊,帮我想想办法,咋能不倒着走啊!”
周友眼珠一转,笑笑,“办法有两个。”
“哪两个?”
“嘿嘿,一个是你死了,就不用倒着走了!”
“放屁!这还用你说,我死了得让人抬着走!”
“第二个就是,你亲自去老革命家认错,赔礼道歉,让他们原谅你!”
“放屁!我要想赔礼道歉早去了,还能等到今天!你就特妈看我笑话,出歪歪道。让我给黄嘴丫子没褪净的大学士道歉,我还不如死了!”
看老婆嘴硬,周友也无计可施,“你不去道歉,那就没办法了。老革命家,就等着这一天报仇呢!看样子,你是被大学士给算计了,中了他的圈套!”
魏宝珠还瞧不起赵志鹏,“一个刚蹬蛋壳的小鸡崽子,懂个屁计谋!他还能知道算计我,开狗屁玩笑。”
“嘿嘿,你就是头蠢猪。别看大学士岁数小,可他念书多,懂的多。我看这些年,他就是在卧薪尝胆,天天想咋收拾你呢!”
“这么说,真的没办法了?”
“血鼻子,没治了,我是没有办法!”
“你不能替我赔礼道歉!”
周友连连摇头,“不能!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屯里六十多户人家,被你得罪个遍,人家要都找你报仇,我还挨家挨户替你道歉。”
“放屁!你不去拉倒!”老周婆子挣扎着坐起来,“我现在就拿绳上吊,这六个孩子,你给他们找后妈吧!”
老周婆子说着下了地,捞过一根绳子就往外跑。
周雨仙马上堵住门。
“妈,噶哈去!”
魏宝珠推开周雨仙,“妈去上吊,让你爹这个老王八,给你们找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