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殿前都应注重仪表,若不是急切地想要知道太后是不是真的病了,他也不会如此,只是这一切都显得太过苍白,如果现在还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他真的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此时陈子涵已经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就只是想要让他回来,然后让他面对这种看似薄凉的感情?明明当初他们一起共同对付敌人,一起共赴难关的时候,他们是生死兄弟。
他不愿意相信共患难容易,共富贵难的话,在他的心里,无论皇上变成什么样子,都只是他心里唯一不变的表弟,那个为他能够将生死之事度外的弟弟。任随马匹踢踏着悠闲的步伐肆无忌惮的游走,回忆起过去的陈子涵,不自觉得翘起了嘴角。
弥漫在心中淡淡的幸福,有些时候可以让人回忆一生。当刘俊和他说皇上已经不是当初的太子的时候,他是不愿意相信的,心里的固执让他不相信皇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等到面对事实的时候他又开始自欺欺人。
余姚曾经这样说过他,说他是个固执的人,只要是心里面坚信了某一件事情,他就不会放弃,无论别人说什么,无论事实是否是这样,他都坚定不移的坚持,并且尽可能的将事情想象的更加糟糕。
起初陈子涵还反驳过,不过是在余姚的镇压下不得不妥协的承认了,如今看来余姚看的很是清楚,他果真是这样的人。明明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可他心里还是在为皇上找借口。内心的脆弱跟陈子涵外表的强悍真的不是很成比例关系。
李公公在陈子涵转身离去的时候就直接进了皇宫,而敞开的宫门也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关了起来。按理说现在根本不是宵禁时间,这样做明显是给陈子涵难看。可惜陈子涵因为沉浸在回忆里面,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儿。
跪在御书房黑亮的大理石地板上的刘俊,已经不知道跪了多长时间。坐在层层鉴书后面的皇上像是没有见到刘俊一样,手上的狼嚎依旧行云流水般的在纸间划过,一本接着一本从未有过任何间断。
低垂着头的刘俊此时连头都不敢抬,甚至是连动都不敢动,唯恐会被认为是对皇上不敬被人抓到把柄。曾经的放荡不羁变成了中规中矩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都要扛得起肩膀上的重任。
等到太子批完最后一本奏折的时候才像是发现刘俊在下面跪着一样,确实没有任何外露的情绪,“刘爱卿平身。”
“谢皇上。”虽然膝盖已经有些刺痛打弯,刘俊还是咬着牙不让自己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外露,他明白,这是皇上给他下马威,用以警告他不要和陈子涵走得太近。
在太子还没有顺利的继承皇位的时候,刘俊就觉得太子的性子阴晴不定,只是当时表现的不是很明显,再者他又跟太子接触的不是很深,只是为陈子涵做事罢了,直到现在他才猛然发现,能有这样谋略的人岂是和他们一样是凡夫俗子?
蛟龙不会永远拘泥在泥潭当中,当初的每一分痛苦都是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做打拼,他信了。也许是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吧,有些人注定一辈子都是在泥土里面,有些人天生就是要翱翔在天空的飞龙,各人的追求不同罢了。
若是可以他愿意一辈子都奉献给淳朴的田地,而不是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朝堂里面做着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的生活。他承认他没有大志向,跟别的人不同,是注定活不到风生水起,只能得过且过,只是这样的生活上天都好像是懒得施舍给他。
对立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过分的空气被门外李公公低沉而又尖细的声音打破。“启禀圣上,陈将军已经回去了,不知圣上此时是否前去看望太后娘娘。”
太后的病是个借口,皇上没必要为了个人人皆知的借口去隐藏,在听到门外面的声音,皇上把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了刘俊低垂的脸庞上,微敛的眼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不用,太后正值午睡时间,想必没有空闲,朕晚上在摆驾圣泉宫。”
圣泉宫是太子登基时为太后大肆建造的,里面所有的婢女太监,甚至是连看守圣泉宫的侍卫都是经过皇上精挑细选的,为的就是能够让太后颐养天年,不会再次出现被陷害的事情。
皇上登基为帝时便废除了一直陪伴他的太子妃,在皇上看来,萧贵妃送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都是肮脏不堪的,包括一直默默承受着一切的太子妃。说皇上薄情也好,势力也罢,这都不能阻挡皇上改革的步伐。
清君侧,铲奸佞,皇上把这一举措发挥得淋漓尽致,在这一系列举措之后,皇上广招天下有名望的文人志士入朝为官,可谓是很大的手笔,连给别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杀伐果断,正是当初陈子涵战场杀敌的一系列举措,皇上将这一举措发货的淋漓尽致。
正是在这种压抑的气氛当中过了半年的刘俊,连性子都变了,甚至在这个眼神的注视下,刘俊就有些承受不住。“皇上可是有什么疑问?”原是不想开口的刘俊也不得不开口问道。
像是一阵风一样吹过一声叹息的皇上答非所问道:“刘爱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畏惧朕的?说起来朕倒是很怀念当初肆无忌惮闯祸的刘爱卿。”
“皇上过奖了,当初臣年少不知事,想来真是惭愧,很是愧对圣上对臣的期望。”想起以前的自己刘俊就有些汗颜,当初他没心没肺的进了大牢下狱还被严刑拷打,简直是他人生的一大侮辱,之后又被罚守皇陵,他这辈子也算是什么都做过了,值了。
面对喜怒无常的皇上,刘俊算是一刻钟都不敢松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太子的每一句话,他可不相信太子只是纯粹的和他缅怀过去。
年少不知事虽然是一个很好的说辞,却是瞒不过皇上的法眼。“刘爱卿说笑了,想来那时候爱卿也是真性情,只是不知道刘爱卿为何入朝为官之后就有些束缚,是朕这个做皇帝的做错了什么吗?”
“臣该死,一切都是臣的过错,与圣上无关!”后背陡然升起阵阵寒气的刘俊不知道皇上发什么神经,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可是清晰的记得当初因为皇上大肆换掉大臣有人曾经辱骂圣上被处以拔舌之刑的事情。
他们虽然和皇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他并不认为皇上会因为顾念小时候的友情,而对犯了大错的他格外开恩。毕竟连小的时候他就跟太子不熟,熟的只是五皇子那个滚蛋的人。
说起来慕言那个混蛋真是有先见之明,当初太子还没登基的时候,他就要往边疆跑,不过是被太子三言两语劝阻住了。好景不长,等到他无功而返的时候,五皇子又跑了,一跑就是三年,根本就没有回来的意思。
那时候的刘俊有多诅咒五皇子成天喝西北风,现在就有多羡慕慕言的抉择,更是在心里不止一次骂慕言这人一点儿也不够意思,也不知道把秘诀告诉他,让他错失了好多良机。
尽管在那之后不久刘俊就取了新任右相家的女儿,慕言作为好友像是铁了心一样没有回来,让他失落了好久。不过在怎么痛的伤害,在漫长的时间离也会被淡化,他们就是这样子。看着又跪在地上的刘俊,皇上有些无奈道:“你看看,朕还没说什么你就又跪在地上了。”
“想来时间过得真快,当初表哥说要去找余姚的话仿佛还在耳边环绕,可是你看,转眼间表哥不还是回来了?就是不知道这次要呆到何时?”
终于问到正题上来的皇上让刘俊舒了一口气,好在不是责问别的事情。“禀皇上,臣尚且不知!”
“看来刘爱卿也不知道啊。”怎能听不出皇上是话里有话?可刘俊是真的不知道陈子涵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当初陈子涵说的时候也是模棱两可,就是杀了他,他也不知道啊。
“臣所说句句属实,陈将军的性子像是皇上也有所了解。微臣找到陈将军二人之时就没再见过余姚,根本不知道余姚是怎么和陈将军说的。如果皇上想要知道,不如让李公公去常胜将军府宣陈将军进宫便可知道了。”
“嗯?”皇上只是发了一个音调,就已经让刘俊有些心惊,更是后悔怎么讲心里面的话说了出来,明明这些话是一句都不能说的。皇上是高高在上的人,要做什么不做什么,怎么做根本就与他无关,更是不需要他的质疑。
想要立即去弥补的刘俊也放下了心,他忽然明白,皇上并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是想要让他将遇到陈子涵和余姚的事情一清二楚的说个明白,并且不能有任何的隐瞒。
要真是这样完全的说出来,那他可就是对不起陈子涵了,更是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搞得僵硬化,如果是这样,不知道陈子涵会不会体谅他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