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来的太过沉重,往往会让人窒息。她的父亲和母亲相处模式曾经一度让菡萏怀疑,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是相敬如宾的感情,还是相濡以沫的生死之情,她不知道,也不明白。
有人说人活一世难得糊涂,从小菡萏就明白,他的爹爹和母亲是不一样的人,最起码和别的父母不一样。他们从来不会让自己多学别的东西,又或者是不让她跟别的小孩子接触,唯恐她会受到什么伤害。
就是这样,孤独的情绪就像是毒药一样越发侵蚀了菡萏的心,好在她在无意间听到母亲和父亲提起她的婚事,让她对未来有了不一样的憧憬。
“爹爹是想要告诉女儿什么事情呢?”皇上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是她和刘俊的关系,三年来她一直装傻充愣,配合奶嬷嬷说的话本子,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夫人,没有任何烦扰。
刘俊不知道,这三年的确是菡萏过的最好的三年,连带着将童年的生活都弥补了回来,从这一方面说,刘俊冷落她对她也有好处。但是她的父母不这样想。
看着平静无波的女儿,右相心里满是愧疚。“菡萏,刘俊不适合你,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难道这三年的光阴你还没体会到吗?”
右相是害怕的,他害怕他的女儿会喜欢上刘俊。尚书府虽然是大凤朝名门,却不是百年旺族,子嗣不丰,这样的人家并不是个好归宿。
“爹爹觉得我过的不快乐吗?”她不知道右相是从哪里得出来她过的不快乐的消息,她自认为她这三年过的很轻松,没有烦扰,没有担忧。
有着一瞬间怔愣的右相没想到女儿这样说,难道是他错了吗?他明明感觉的到女儿的不快乐,一个女人,一旦没有了亲情爱情,没有了夫君的宠爱要怎么幸福?
或许正是因为右相是个男人吧,所以才不懂男女之间的关系。菡萏的心事本就难猜,这让右相有些不知所措。诸葛夫人又是个不管事的人,特别是在对女儿事情上面,仿佛一点儿都不着急。“菡萏你听爹说,你年龄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等到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爹爹是不会骗你的,刘俊那小子不是你的良人。”
“不是我的良人?那谁又是我的良人呢?我不想和爹爹争什么,只是想明白一点儿,在爹爹心里,女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三年前您不顾我的意愿,执意要将女儿嫁给刘俊,我不知道圣旨是怎么来的,可我明白,那时候爹爹再拿到圣旨的那一刻是欣喜的;短短三年,爹爹的地位更加巩固,刘俊又变的不再是女儿的良人,爹爹可有想过,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女儿的良人?”
“这……”面对女儿的质问,右相有些无话可说,的确这些年来,女儿被他当做利益的工作,才导致女儿这三年来过得很是痛苦,可那时候的他已经后悔了,再看到女儿满是无所谓的表情后悔了。
三年后的今天,在面临女儿的责问,聪明的右相有些无言以对。皱着眉头的诸葛夫人磨着墨汁的手顿了一下,有些不同意道:“菡萏,你怎么能这样和你爹爹说话。”
“是,女儿错了。”低垂着眼睑的菡萏很是平静,并没有因为诸葛夫人的责备而感到有丝毫不适。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不是吗,只要是她稍微大声一点儿说话,不就会被责备吗,淑女是不能大声说话的。
从很久以前菡萏就知道了,不是她不想要真心和自己的母亲亲近,而是母亲不愿意和她亲近。小的时候她也曾见过别的小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享受着肆无忌惮的母爱,那时候的她曾经乞求过,可是没有什么回报,反而还会被母亲冷眼瞟看吓住。
自那次以后她就学乖了,再也不和母亲亲近了,等到大了她反而学会了做样子,学会了在外人面前笑的花枝招展,和母亲亲近,就像她过得很开心,很受宠爱一样,渐渐地她不再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是刘俊也是一样。
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嫁给刘俊的菡萏,不知从何时开始注意刘俊的一举一动,亦或者是尚书公有意无意的撮合,三年来她曾经无数次偷偷地观察过刘俊,发现那个男人也没有想象中的讨人厌。
渐变的心绪来的措手不及,险些让菡萏沉溺,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心中的窃喜,她不再刻意留意刘俊的动向,直到刘俊这次远行,她才明白心里的悸动又一次萌发。如果说刘俊突然的举动让她娇羞,倒不如说这是她心里面的窃喜。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即将来临的幸福面前,她的父母有一次要活生生的剥夺她来之不易的温暖。有的时候她会想,自己到底是不是母亲亲生的女儿,不然为什么母亲会不愿意和自己亲近?
小小的菡萏在诸葛夫人冷漠的表情中越发变得胆怯,那份胆怯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变成了做戏。就像现在一样,明明只是一句话,一个平淡的眼神,就让菡萏所有的心思归于沉寂。
右相显然是不同意诸葛夫人对女儿的责备,颇有些无奈。“菡萏,你母亲不是想要责备你,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而已。”
“是,女儿明白。”不知道怎么表达,一次两次还行,当同一个接口用了十五年之后她还不明白,她就真的成了傻子。“爹爹这次想要我怎么做呢,是主动地和刘俊提出和离还是让他休了我呢?”
一个女人的名节何其重要,就算他们没有夫妻之实,可天下人都知道,大凤朝当朝右相之女,诸葛菡萏早在三年前嫁给了有着三朝元老之称的尚书公的儿子,刘俊。无论是哪一边,都是值得大凤朝所有人关注的目标,而她呢,就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菡萏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没有替自己想过,她是他的女儿,不是他的利益工具,难道权力真的这么重要,可以让他为了权势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说什么刘俊不是自己的良人,都是骗人的,别以为她不知道。刘俊此次去往鸩鸠只是为了将陈子涵带回来,陈子涵是谁,他是曾经闻名整个天下的常胜将军,是整个大凤朝的战神,更是老太后的侄孙子。利益,永远是利益,即使她是爹爹唯一的女儿,也永远比不上权力来的重要。
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自嘲,现实摆在眼前她不明白都不行。陈子涵的事情她知道的很清楚,京城所有人都在谈论,就是尚书府里面的人也都明白,常胜将军陈子涵跟着他的夫人,罪臣之女余姚跑到了鸩鸠国。
那时候初初听到这歌消息的时候,菡萏曾经感叹过那个女人真是个奇女子,不仅身世离奇,就连做事都这么让人捉摸不透,为了逃开皇上等人的束缚,独自跟着鸩鸠的瑞王爷离开,胆大任性很让她佩服。
陈子涵的追随让菡萏一度的很是羡慕余姚这个女子,能够得到常胜将军的守候,也算是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可惜了那样的女人有着令大凤朝皇帝忌讳的身世,如果不是这样,相比那两个人会双宿双栖一辈子,不会再回来吧。
她没想到,刘俊带着陈子涵的回来,已经让她无路可退,曾经唾手可及的幸福渐渐远去,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去承受那样的伤害。她之所以这样质问她爹,只是想让她爹爹明白,一个被人休弃的女人,即使有皇上的圣旨,这辈子也算完了,更何况陈子涵又岂是那样受人摆布的男人。
三年前陈子涵能够抛弃所有名利去追逐命运未知的妻子,三年后它相信,不管皇上怎么做,陈子涵终究会离开。这种事情连她都明白,为什么他爹就是不明白呢。
沉思的右相很是佩服女儿的敏锐的洞察力,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无非就是和离再嫁。“菡萏,爹爹知道你很聪慧,但是这件事情是皇上决定的,过不了几天皇上就会下旨,这件事情由不得爹爹做主。”
“是吗,爹爹有没有企图反驳过圣上?”不管结果如何,邯郸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父亲有没有为自己争取过。如果她的父亲连句话都没说,她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面对右相的沉默,菡萏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她就知道她在这两个人的心里什么都不是,她曾经舍弃自己的幸福成全这两个人的权势,又装疯卖傻的过了三年,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得到。
“爹爹不用说什么了,女儿明白,如果爹爹没什么事情的话,女儿先回去了。”
想要制止菡萏离开的诸葛夫人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右相拉住了袖子,有些失望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压抑的情绪在淡淡的阳光下变的斑驳透明,即使没有一丝温暖也还是让菡萏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阳光总是让人向往呢?此时的菡萏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哪里去,是继续呆在右相府还是回到尚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