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生教给李素馨易容术的第一节课，就是让她认真观察。
毕竟她对富贵之人的认知有限，这也属于她的局限性。
再者，李一生也想让她明白，她跟这些人一样，同样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穿上绫罗绸缎制作而成的华服，出入这些高档场所，那她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千金。
李素馨认真地学着他们吃东西时的仪态，品茶的动作，自信而挺直的腰杆，倒是有了几分样子。
“怎么样，先生，我学得像吗？”李素馨此刻也像他们一样，端着个架子，整个人看起来自信了许多。
“嗯，有几分样子，试着把人招呼进来，让她们斟茶递水，伺候你吃东西。”李一生微微点头，觉得愚子可教也，便继续下一阶段。
李一生一听要她招呼人进来伺候她吃东西，就有些为难。
下面那些像她这么大的富贵人家少爷千金，还有人专门伺候吃喝的，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她可没有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的日子，更别说让她喊人去伺候她了。
“你可知道我昨晚给出去的钱，可以买多少个丫鬟？”李一生见李素馨正在天人交战，便出声提醒。
李素馨一想到凝脂姑娘收了先生那么多的银票，觉得很亏，一咬牙便叫了她进来。
凝脂姑娘在外面正忐忑着，毕竟群芳阁的花魁凝霜就在旁边的雅间，伺候凝霜的贴身丫鬟就守在外面，生怕会被对方认出来。
对方身为凝霜的贴身丫鬟，一直以来都是眼高于顶的，对于她们这些不如她家小姐花娘，从不正眼去看。
凝脂姑娘跟对方也没什么交集，对方也只是看了她几眼，因为她还戴着面纱，倒是没有认出她来。
站在外面度日如年的她，一听到李素馨的呼唤，马上如释重负地推门走了进来。
“两位公子，请问有什么需要凝脂做的吗？”凝脂姑娘此时的态度要多谦卑有多谦卑，生怕会让她再出外面候着。
“我想吃花生，给我剥开，可以吗？”李素馨依旧很礼貌的对凝脂姑娘小心翼翼地询问。
李一生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想要矫正她的语气，对凝脂姑娘没好气道：“小公子让你给她剥花生吃，怎么？耳聋了？做不来的，就换外面的来。”
凝脂姑娘听着李素馨的请求，本来是想拒绝的，毕竟作为群芳阁的清倌人，她的双手是用来弹琴的，而不是用来剥花生的。
一听到李一生这不容置疑的话，又害怕被赶出去跟凝霜撞上，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听话地过去帮李素馨剥熟花生。
“对待下人一定要有威严，不能跟他们商量，不听主子话的下人就发卖出去，然后换听话的来。”李一生给李素馨讲清楚富贵人家，一般是怎么处理主子和下人关系的。
李素馨也不知道这些，她也是第一次享受当主子。
很快，享受到被人伺候吃喝的李素馨，脑海里想起了些关于自己娘亲曾在她小时候喂她吃喂她喝的记忆片段。
吃着吃着，她就有些感伤了起来。
她的娘亲，应该是家里对她最好的人了，只是她的娘亲生性懦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家里人欺负，被家里人发卖出去，
这些年来，她恨透了家里所有人，唯独没有去恨自己的娘亲。
她娘也是个苦命人，生了她们两女的，也是不被婆母所喜，被各种磋磨。
“娘！”李素馨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这些天她一直压抑着自己对自己娘亲的思念，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就算她再怎么坚强，也不过七八岁大的孩子。
凝脂姑娘拉下身份，充当下人，伺候李素馨吃喝，见李素馨突然哭了起来，还叫娘，也是一脸懵。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了，她小时候被发卖到花楼，刚开始也是哭着喊着叫娘。
李一生本想让让李素馨联想到娘亲的凝脂姑娘抱抱她，安慰她，但一想到李素馨要是依赖上她就不好了。
对方毕竟是花楼女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让她给李素馨当娘，怎么想都觉得离谱。
“怎么，想家了？”李一生还是亲自过去，把她抱到了怀里，对她温柔地问道。
李素馨揉了揉眼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点想娘了！”
凝脂姑娘知道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适时拿出自己绣着有莲花的白色手帕递了过去。
“用这个擦。”
李一生见李素馨有些犹豫，便伸手拿了过来，帮李素馨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其实李一生也曾午夜梦回，不知多少次梦到过自己的两个娘，可那又如何，逝者已逝。
一个人真正的死亡，不是死去，而是他被所有人遗忘。
李一生觉得自己就是被所有人遗忘了的活死人，因为已经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记得他真正的样子。
曾经他淡出所有人的视野，寻找着一方一个人的净土，就是希望自己被所有认识他的人遗忘，那他无声无息地离开，就不会有任何难过。
现在的他依旧不希望有人记住他，只是被遗忘的时间久了，尘封的记忆，一旦不再回忆，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都会逐渐被新的记忆给覆盖。
他这样的人注定是孤独的，不是孤独选择了他，而是他选择了孤独。
李素馨依偎在李一生的怀里，她能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不一样的温暖，即使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从选择跟着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把对方当成了她唯一的亲人，因为只有在他的怀里，自己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凝脂姑娘看着他们这样子，心里更加坚定自己之前的猜想，觉得他们是两父女关系，这小丫头是对方找回来的私生女什么的。
看到对方的娘亲没有在身边，肯定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既然对方把她误认为娘，那她索性当她继母这不是不行。
凝脂姑娘一双眼睛滴溜滴溜地转，也不知道在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