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呀!哪有这种女生,懒散,粗心,随便,大条…这分明就是诋毁人家嘛。”
“怎么?”玄野诡秘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你也觉得这种女生,没有男人看得上吧?”
“哼。”玄熙一脸苦笑…也对,明明没有指名道姓,自己却总是动不动对号入座呢。
“话说,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开心啊。”玄野问。
“我吗?”玄熙吐了吐舌头:“的确呢,今天新闻表彰大会,我们的台风专题落选了,被一个写幼儿园智能育儿的给占了位,人家大伯是文化厅的领导,我自然比不上……”
“呵呵。”玄野淡淡一笑:“评不上,就评不上呗…难不成你这样子,还想成为名记?”
“名妓?你这是在讽刺吧?”玄熙虽然口中嗔怪,脸上却阴云全散,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可没那个意思,是你自己想歪了哦。”
此时雨停了,玄熙“哼”了一声,钻出雨伞,大踏步地向前走。玄野嘴角禁不住微笑着,温暖祥和又幸福。两人依然保持着一前一后的队形,从小到大如此,走在霓虹幻彩的夜幕下,像一首简洁而漫长的诗篇,懵懵懂懂,楚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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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过了段时间,姐弟俩每日出双入对,同住一屋,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与普通同居情侣无异。但事实上,他们一直忐忑不安、忧虑重重。幸好,短信没再受到,红玫瑰也没再送过来,与姜允修也完全断了联系。一切仿佛归于平静,波澜不惊。
然而有一天,玄野刚走进医院,就觉得气氛诡异,路过的医护人员似乎都用捉摸不透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弄得他浑身不自在。刚走进办公室,金灿植便站起声,大声叫道:“出大事了!玄野!出大事了!”
“什么事儿?”玄野莫名其妙。
“你没听说吗?有人举报我们医院收受回扣,现在检察院已经介入调查了!”
“谁被查了?”
“骨科、外科、心血管科…”灿植压低声音轻声道:“还有我们科,主任已经被叫去问话了。”
“难道是…上次…”玄野正说着,身后突然冒出两个人高马大的制服人员,严厉肃穆地走到他跟前。
“你好,我们是检察院的,请问是吴玄野医生吗?”
“对…怎么…”
“有人举报,说你涉嫌收受回扣,金额巨大,构成受贿罪,现在请配合我们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不可能啊,我从来没有…”
灿植着急了,大声道:“你们有没有弄错啊,其他医生也就算了,他可是吴玄野啊,全医院最清廉的医生非他莫属!”
“算了,灿植,只是调查,又不是定罪。”玄野很快恢复了冷静:“行吧,我和你们走。”
原本,玄野以为清者自清,无凭无据,何来定罪。谁知被审问之时,他才发现这水深得很。举报者将收受回扣的小册子作为旁证拿出来,里边仔仔细细记录着回扣数额,还在每一笔后面工工整整签上吴玄野的大名,并将交易时间、地点记录得详细,绝对有以假乱真的意味。初步统计下,前前后后收受了将近20万。
“不可能!我从来没在这里签过字!这绝对是伪造的!”玄野厉声抗议。
“呵呵,文字可能造假,但图片总不能吧?”审问员冷笑一声,拿出一张照片,里边清晰地拍着酒桌上,一个女人歪靠在他肩头,醉意氤氲的样子,正是那天应酬的晚上,男医药代表拍的照片。
“这个是那天应酬的时候,突然被拍的,我们什么都没有…”玄野的心不禁一颤。
“什么应酬啊?”审问员咄咄逼人。
“这…”玄野一时语塞,的确,那天是与医药代表的应酬,虽然自己不过是个陪酒的小角色…但……就算他这么说了,对方难道会信?
此后,检查方又拿出了一样又一样看似“铁证如山”的证据,每一款,每一项,都直指玄野,令他无言以对、毫无招架之力……当天立案后,玄野因受贿罪被拘留,扣留医生执业资格证…仿佛一个180°的大转变,整个情节、剧情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变化……玄野的心揪痛着,似被什么粗糙的大手把玩着、揉捏着,肆意撕扯着……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在陷害我!到底是谁!!
玄熙得知这件事时,恰逢下班时间,是金灿植气喘吁吁地赶到报社,拉着她去拘留所的。那一刻,她宛如五雷轰顶,连呼吸都艰难无力。从出生到现在,玄野一向那么得体、优秀、自律、耿直,一如皎洁纯白的清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八竿子犯不着与犯罪扯在一起。这件事荒唐得,令她心头发怵、浑身颤抖。
当见到玄野时,他正有气无力地靠在铁阑珊后的长凳上,半闭着眼睛,头歪靠着白墙。不过一个白天,他仿佛经历了巨大的波折坎坷、历尽沧桑一般,满脸憔悴,两腮冒出了淡淡的须印。
“玄野…”玄熙一把拉住栏杆,恨不得将整个身子探进去,热泪盈眶着。
“额……你来了。”玄野有气无力。
“玄野,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多证据全部都指向你了?”灿植一旁焦急地问道:“其他几个科主任,虽然涉嫌,但证据搜集起来却模糊不堪,唯独你吧,简直铁证如山,这也太蹊跷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呜呜…”玄熙忍不住啜泣起来。
“别难过……玄熙。”玄野缓缓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轻抚了下她的额头,道:“明显,有人陷害我,但…”
“是谁!谁会陷害你呢?!”灿植问道。
“玄熙,还记得,我收到的短信吗……它让我远离你…让我不要调查…否则…后果自负…”玄野沉声说道。
“难道是…”玄熙突然惊恐地睁圆眼睛。
玄野却摇摇头:“这个都是不确定的,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还是给我找一个不错的律师,只能打官司,要找到这些证据伪造的迹象。”
“恩恩…”玄熙点点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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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 9月——
已入秋,凉风瑟瑟,阴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晕开了昏黄的路灯光。地面上结着一滩又一滩如镜的水洼,倒映着城市的霓虹幻彩。不断地,有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踏进踏出,溅起点点水珠,嘟囔着抱怨。水光交错,伞花林立,阴影中,看不清他们的脸,如缘地齐聚一街,却漠然地擦肩而过。
玄熙淋着雨,慢吞吞地走在主干道上,头发湿漉漉,垂于双肩;单薄的开衫完全水透,黏贴在身,仿佛被巨大的手掌紧紧捏住,动弹不适……此时,她似乎身处另一平行世界,对周围的一切喧嚣恍若未闻,也不觉得冷,也不感到累,漫无目的,一脸枉然。
她其实,真不愿意相信,那是姜允修一手所为。
依稀记得,多年前,在邮政收发站,帮助她搬运货物,和她一同收拣信件的美少年;在三年级(1)班的窗外,那个突然拉开玻璃,用忽闪的大眼睛,柔和注视着她的高个男孩;那个与朋友们谈笑风生,又用眼神向她礼貌地示意、令她羞涩垂目的美好绅士;那个与她接班闲逛夜市,吃烤串喝啤酒,还笨拙得不自在的可爱公子哥;那个看破她复仇的小心思,抱着她,横穿操场走进医务室的体贴男生…她更是永远忘不了,在教堂钟楼顶上,允修的泪来得如此突然,却又真挚得令人怜惜,而那记恬淡碰触的初吻,也如珍珠一颗,藏入心头,难以忘怀……
细细想来,他对自己其实没那么坏…在混乱踩踏的抗议人群中,允修挺身而出护她逃脱,宛如一个护花骑士;他为她准备酒宴礼服、翩然起舞,仿佛童话里的王子;他千里迢迢赶往日本,只因想见她,坦然告白,承诺携手一生……
只是,自己怎么也跨不过徐恩菲、周炳灿、林蔚蓝这个坎,执着地想调查出事件真相,也许…正因为如此,无意间早就触碰了他无法公之于众的底线……撬开了内心的黑暗之门……顺带着,也连累了一共调查的玄野……
“都是我的错…”玄熙自责着:“因为我的任性固执…连带着把玄野连累了,还被整得这么惨……”
几天之后,于晓波借用父亲的人脉关系,帮玄野顺利地办理了取保候审。自进拘留所一周之后,玄野终于呼吸到了墙外的新鲜空气,感受到铁窗外的扎眼的光芒。走下台阶时,他远远看见高个子的灿植身旁,站着玄熙娇小柔弱的身躯,亚麻色的发丝在秋风中上下浮动着,用安详又略带哀痛的目光,定定凝视自己,微微点了下头。他也会意地笑了笑,波澜不惊、浪宁水静。
“我们想想办法,先找出伪造证据的痕迹吧。”于晓波兴质勃勃地说道。没错,如今他也加入了“侦探”组,与玄熙、玄野、灿植三人,讨论起下一步的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