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那个和玄野合影的女医药代表,听说也被拘留了。”灿植说道:“哎,如果能找她谈谈就好了,她明明知道,玄野根本不可能…”
“晓波,你有人脉,可以见到她吗?”玄熙焦急地问道。
于晓波摇摇头:“既不是亲属、也不是朋友,还是案件利害关系人…这实在是太难了…”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着,一旁的玄野一直默不作声。待三人冷场,他突然沉声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灿植,你和玄熙再与律师讨论下,看看能不能从更专业的角度,挖掘一些线索…还有灿植,我觉得我们医院的系统一定被黑客入侵了,我记得你表哥不是这方面行家吗?看看能不能发现伪造的漏洞;于晓波,你人脉广,麻烦帮我随时留意下公安局的案情进展吧;我打算去拜访下,上次一同参加晚宴的科长,看看能不能出庭作证。这次事情,事出突然,难以招架……实在,太谢谢你们了。”
“哎哟,玄野,你我谁跟谁啊,这不是应该的嘛!”灿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是嘛,好歹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你是玄熙的亲弟弟,我能坐视不管嘛?”于晓波说道。
“玄野,你放心,清者自清,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我们一直在你身边。”玄熙向他努力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玄野点点头。大家便分头行动开了。
此后一段时间,玄野一一拜访了当时参加聚会的部门主任、科长。然而,他们一听说要出庭作证,便都警觉地紧绷起表情,目光胆怯、犹豫不决。
“小吴啊,不是我不愿帮你,问题是…现在这事儿还没牵扯到我身上,要是一出庭,这矛头说不定就朝我这里对准了…”
“玄野,我知道你个刻苦清廉的好医生,我也知道这吃回扣、闹贿赂的事儿和你八竿子打不上关系…可惜…实在爱莫能助,我上有老、下有小,也得为家庭考虑啊,要是不慎也被调查、丢了工作,那一大家子怎么生活呢……”
“现在副院长都自身难保,何况我们这些小科长?玄野,你也别怪我们明哲保身,这都是命哪…”
一句又一句拒绝,在耳边波澜起伏地回响,宛如咆哮的巨浪,高高扬起、结结实实地压倒在身上,令人浑身颤抖、狼狈不堪。他们,都是曾经所谓的“良师益友”、“德高望重”的医者,但在利益面前,也同样不乏平凡人七情六欲的小心思、贪婪自私的小邪恶,不得不承认这骨感的现实,也不得不感叹深深的无奈……
就在这时,玄野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喂?”手机传来于晓波,他的声音焦虑而急迫。
“玄野!你现在在哪里?!出大事了!”
“怎么了?”玄野微微蹙眉。
“你们的副院长证据确凿,以受贿罪获刑九个月,缓刑一年……玄野,玄野!你有在听我说吗?!”
听到这里,玄野的心仿佛被什么重物击中,无比地疼痛沉闷,将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放下,一脸迷茫。
难道,我也会这样…就这么完了吗?莫名其妙地……就这么完了?……假如真的被定罪,那么行医的事业生涯,就毁于一旦了……
玄野觉得这场噩梦的时间有些太长太长,主题过于残酷,过程坎坷绵长……梦醒不知猴年马月……想到这里,一直沉着冷静的心态,突然消沉下来……
另一边,收到于晓波消息之后,灿植和玄熙便急匆匆地赶往法院,急着知晓副院长被定罪的详细过程。然而,越了解,越感到前途一片迷茫…
“副院长的情况,基本和玄野差不多啊…只不过受贿金额更高了一些…”灿植道。
“这么说来,玄野…也快了?”玄熙目无灵魂地呆立着,心中空荡荡。
两个人心情沉重地走在法院陡峭的阶梯上。就在这时,灿植突然大叫了一声:“等等!居然是她!”
玄熙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灿植已经风一般,朝着一个眼戴墨镜的年轻女人飞奔过去。
“是你对吧!”灿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厉声喝道。
女人惊慌之余,正要逃跑,却不小心崴了一下脚,疼得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灿植?!”玄熙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灿植指着女人说道:“玄熙,就是她!和玄野合影的那个女医药代表!”
“什么?”
玄熙诧异着,只见那女人换换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张清丽俊俏的脸蛋,与照片上,醉意氤氲,歪头靠在玄野肩膀上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你不是也被拘留了吗?出来了?”玄熙问。
女人点点头:“一样,我也被暂时取保候审了。”
“我说,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好端端地诬陷我们玄野啊,那天大家都是初次见面,他和你们公司可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凭什么…”灿植问道。
“我没有诬陷…”
“什么?!”
“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承认这张照片是在医生和医药代表聚会吃饭的时候拍的罢了…”
“你!”灿植气的眼冒金星,忍不住拽紧了她的手,痛的她“嗷嗷”叫起来。
“灿植,你别这样。”玄熙规劝道,又转向女医药代表:“那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虽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诬陷…但你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却句句陷玄野于死地了…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
“请你告诉我!”
那女人突然抬起头,一脸不安地望着玄熙,眼眶中闪烁着点点泪光:“有些事情,我真的是逼不得已…请你,不要问了…反正,我也自身难保。”
“拜托!你怎么能这样…”灿植气的叫起来,却被玄熙一把拦住。
“放开她,让她走吧。”
“可是…”
“让她回去吧……灿植……”
灿植犹豫着,缓缓松开手,那个女医药代表立马踉踉跄跄地走下楼梯,逃也似地离开了。
“放她走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毫无头绪啊……”灿植往着她不断远离的身影,不断抱怨着。
“算了,我自有分寸。”
秋风阵阵,吹起一身凉意,她定定地立在阶梯上,目光沉稳,一脸镇静…仿佛想透了一切…生无可恋……
待灿植回去之后,玄熙走到无人的公园里,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电话。
“喂?”对方的声音依旧礼貌绅士。
“放了玄野吧。”
“嗯?”
“我答应,和你在一起…请你,放过他。”
“呵呵…”
“求你。”
“你们俩,原本就是姐弟…所以,你自然知晓,应该保持什么样的距离,对吧?”
“……”
“不用太过分,但…有些距离,是一定要保持的…可以吗?不是一时…而是…永远…OK?”
“恩…”
“行,那就这么定了,别再操心,回去睡个好觉,明天起床,一切都会改变。”对方轻轻一笑,便挂了电话。
原来…只要自己答应…是如此轻而易举……玄熙自嘲地笑了笑……
好似,这从始至终的坎坷起伏,都是一场随手点播的闹剧,演则悲欢离合,停则戛然而止…可笑的,是舞台上的每个人,都宛如牵线木偶一般,被这出导演的狗血剧弄得生不如死…哭笑不得……
正回租屋的路上,玄熙再次收到灿植的电话。
“玄野喝醉了。”
“什么?”
“这孩子,一定被那些明哲保身的老东西弄得完全绝望了,借酒消愁呢!”
“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你来我们宿舍吧,我把他丢那儿了,晚上我值夜班,你照顾下吧,先挂了!”
于是,玄熙又打的往馆大附属医院的宿舍跑去。
此时,虽然已值深夜,但宿舍大楼,仍然空空荡荡、安静一场。她轻手轻脚地摸索到了101室。开了门进去。
“玄野,睡着了吗?”
屋里的灯是关的,窗帘半开,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地板上、书桌上、床面上,泛着暗蓝的幽光。她缓缓走近,见他侧躺在床上的身影,蜷缩一团,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疼痛而寂寞。
玄熙将提包轻轻放在椅凳上,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层薄薄的刘海,轻抚在他额头,悉心感受着一轮轮沉沉的热浪,和空气中淡淡的酒味。
“玄野…”她又轻轻叫唤了一声。他不自觉地动了下,依然深眠如故,看来,是真的醉了。
这时,玻璃窗突然微微震了下,布帘一飘,吹进了清冷的风,将书桌上的资料纸一并扫落。她缓缓起身,关了窗,将资料纸一张张拾起,随手拿起桌上一本厚书,正要夹进去时,却忽地,书页里边掉出一小块白纸片。她捡起,对着月光一看,正是自己中学时期的学生照,不禁怔了下,立马翻面。果然,照片右下角,用圆珠笔写着一个短短的法文单词“Amour”,字迹因年数已久,早就晕开,但仍清晰可见。不禁鼻尖一酸,泪水不自觉地充盈了眼眶…曾几何时,她也是在书页中,发现了这张照片,令玄野气恼万分,一把夺过…此时想来,…他其实……一直爱着……从未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