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一家人,但终归也是继妹,除了生母林蔚蓝,感觉其他人都挺冷漠。”
“不会吧?”玄熙有些诧异…他最爱的女朋友死了…应该难过才对啊…等等…之前自己不还一直怀疑,他杀了前女友吗?难道是…真的?想到这儿,玄熙又急切地问道:“爸爸,那他当时,除了一脸冷漠,还做过其他什么事情吗?你有主意到什么吗?”
吴凡仔细想了想,道:“有一个场面印象挺深刻的…他们全家都是天主教徒,入殓前请神父做了一个什么仪式…照理说,应该是最重要的时刻吧…那男孩子忽然突兀地离场了…”
“离场?干什么去了?”
“具体不清楚,仪式时间也不长,结束后,我去洗手间,发现他一个人躲在墙根抽烟,脚底下一堆烟头,似乎烟瘾挺重。”
“他会抽烟?”玄熙从来不知道,允修还做过烟民…真的…越来越觉得他深不可测…
“女儿啊,这男孩子虽然一表人才,不过和徐恩菲有这么层关系…爸爸…总觉得怪怪的…”吴凡显得忧心忡忡。
“爸,恩菲是我的妹妹啊…虽然和允修有这层关系,但我也不会很介意。”
“呃…这…”父亲一副说不出口的矛盾感。
“怎么?”
“那…你们相处尽管相处,但以后还是得多观察、考验…别轻易相信人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玄野那么耿直善良的,知道吗?”
“嗯!知道啦!”
————
深夜,林蔚蓝在医院病房里的话,不停地萦绕在她耳边。
“离开这里…离开允修…离开神馆…很危险,很危险!”
此前虽有被惊到,但也当做疯言疯语,没有理会。然而今晚,允修突然直截了当地点破了她偷偷调查的事儿,令其心有余悸。那阴郁的表情,仿佛压抑着无比的不满与猜疑…
他其实都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他掌握之中…他到底是个什么样人?居然会在前女友的葬礼上,全程冷漠无语,甚至在最重要的仪式环节,突兀地外出抽烟…曾经那亦正亦邪、阴森恐怖的气场又再次返回,勾起玄熙强烈的怀疑…不行,我得去弄个明白。
第二天周末,玄熙只身一人,来到私人医院林蔚蓝的VIP套间。她轻轻推开门,看到那女人依然与上次一样,孤独呆滞地躺在病床上,目光空洞。玄熙悄悄走进,坐下,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女人转过脸,冷冷地盯着她。
“那个…还记得我吗?我是玄熙。”她无论如何,还叫不出“妈妈”两字。
女人面无表情。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
玄熙轻轻梳理了一下她柔顺的发丝,沉默了一阵,待心境平和,又凑近她耳边,轻声问:“你上次和我说,让我离开允修…说他很危险…可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啊,那个…你能告诉我吗?”
“……”
“是不是…和恩菲有关?”
女人的眼睛突然恍惚了一下。
“诶?”
“各个…都想杀她…”
“欸?您说什么?”
“果然,她就死了…”
“你说谁想杀谁?是杀恩菲吗?”
“他也会杀了我的…”
“你想多了,谁会杀你啊?”玄熙安慰道。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你别急,到底谁想杀了你?”
“你也快走吧…长得一样,会惹来灾祸的…”
“是说我吗?为什么…”
“因为…因为…”林蔚蓝刚要说下去,但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目光惊恐。
玄熙后头一看,发现一个人高马大、身材干枯的女人正一脸扑克地盯着她。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女人冷声道。
“我…”玄熙一时语塞,却突然想起来,这个女人不就是上次去枝瑶街23号时,给她开门的那个女仆吗?
“这里是私人病房,请你出去。”女人毫不留情地说道。
林蔚蓝的手则微微颤抖着,那胆怯的目光,宛如做错了事的孩子,将脖子缩进病服中。
“我是姜允修的女朋友,是他托我,经常来看看他后母。”玄熙应答道。
“我没听理事说过,请您出去,谢谢!”女人依然板着扑克脸,毫不留情。
最终,玄熙只能灰溜溜地被赶出来。但林蔚蓝那句话更加引发了她的好奇心。
到底那个“他”指的是谁?难道是…姜允修?……
灿哥之前说的允修杀人凶手论…也许真的能成立…但更恐怖的时,为何我长得和恩菲一样,也会惹来祸端呢?难道…难道…允修接近我…是为了…
那林蔚蓝为什么又担心自己会被杀…莫非,她知道了什么真相?
想到此,玄熙浑身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
周一上班,玄熙又收到了一束鲜红庞大的玫瑰花,引来同事们艳羡的目光。但这次,花中并没有插什么卡片,连送的理由都无从找起。玄熙怀疑是不是有人预定玫瑰花的时候,将姓名地址搞错了,导致屡次发送失误。但联系了花店,店长表示:“没错啊,就是《都市快报》网络编辑部,吴玄熙,一字不差呢!”
“那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不知道啊,网络预定的,都是匿名。”
“这样啊…”
玄熙无奈地看了眼占领了办公桌一大半位置的玫瑰花,吐了吐舌头。虽然这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事儿,但心里总感觉很虚。
下午,天气突转灰黑阴冷,云层厚实浓重,边缘处透着一线光辉,明暗交接、对比鲜明…这架势,似乎随时随地都会落下倾盆大雨……
玄熙做了一个采访,关于生态农场,恰好又在私人医院附近。老远,她就望见那栋高耸白色的简易风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山麓。
林蔚蓝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想到她丧失爱女、被夫抛弃、精神分裂、身体残疾,可怜寂寞地躺在病床上;一想到她抓住自己的手,目光惊恐地喊着“不想死”、“他要杀我”;一想到那个高个干枯的女仆满脸扑克、毫无关爱之意…玄熙便心如刀绞,林蔚蓝着实可怜。所以,尽管昨日被女仆冷声赶了出来,但今日既然路过,玄熙依然忍不住想去看望一下,顺便让她把昨天没说的话说完。但一定要更加小心,别被发现。
行至医院正门时,差不多四点左右,玄熙熟门熟路地走近电梯,正要按钮,突然窗外一道闪电触目划过,紧接着传来“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雷鸣,气流摩擦一如天崩地裂、炸药爆炸…令在场的人不经捂耳颤抖。几秒后,玄熙回过神,刚放下手,谁知雷鸣余音未过,大门外传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吼叫声!
“啊!
很快,院门外的人们骚动起来,大厅里的人纷纷外跑,一脸恐慌。
“发生什么事了?!”玄熙也随着人流往外涌去。
只见不远处,医院楼梯一侧的墙外,围着一大堆人,纷纷攘攘,拥挤不堪,空气中透露着诡异的气息,没等玄熙走近,雨滴便一颗接着一颗,愈来愈迅疾地滴落,瞬间成为滂沱大雨,但在场众人并未离开,反而更多人一拨一拨地蜂拥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玄熙拉住一人问。
“有人跳楼了!”
“什么?!谁跳楼了?”玄熙的心一紧,没想到会突然遇上这种事。
没等她反映过来,几个身着白大褂的人抬着担架呼哧呼哧跑着,从她身侧擦肩而过,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喊“让开!”很快,围观的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通道,让担架队进去。
而就在人群剥开那一瞬间,玄熙不自觉地扫到了那一堆瘫在地面上、血肉模糊的肉体…只见那人四脚朝天,手脚扭曲,下颚歪斜,宛如一个被拗断了手脚、脖子的洋娃娃,无力而颓废地散落在地,不断涌出的殷红血液在雨水的冲刷下,以更快的速度稀释蔓延,刹那,宛如涛涛的江水,奔腾四散…玄熙的目光缓缓挪移,终于落到那张下歪的脸,肤色惨白,皮肉松弛,却睁着一双极其恐怖,外突的眼球,猛地对上玄熙的眼睛。
“啊!”玄熙一下,立马捂住脸,浑身已被雨水完全湿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突然,她感到什么地方不对,又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指,透过指缝望去,一瞬,再次对上了那双惊恐的眼睛…
但此时,她突然愣住,没再害怕,缓缓放下手…望着担架队进去后,通道又被人群自动堵上…
“是她…”“轰隆隆”猛地又一声雷响,玄熙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脑中一片空白:“是林蔚蓝…居然是她…”
一股从未有过的剧烈的心痛感袭来,令她透不过气,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如瀑布般不断滑下脸颊,模糊了视线模糊,整个人宛如僵硬的尸体,一动不动…死死伫立在倾盆大雨中…
妈妈,妈妈她…
没错,这天坠楼身亡的,的确是林蔚蓝。
从晚间新闻来看,警方做出的结论是,自杀身亡。
玄熙蜷缩在沙发上,浑身颤抖,许是淋雨着凉,也因为内心埋藏着深深的恐惧和悲哀。她望着那些身着白衣的陌生医护人员将尸体盖上白单,一阵骚动喧哗中,置放着支离破碎尸体的担架被快速抬走。她很想跑上去扑住她,却害怕得不敢动弹,像个陌生人般目送着担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