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急症记录还找得到吗？”玄野问。
“有些困难，毕竟那会儿网络不发达，全是纸制记录，加上医院后来整改合并，不少档案资料有所丢失。”
“那能不能说一些，当时接诊的细节？比如她的伤口情况…死亡情况？”
张医师努力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疑点。”
“什么？”
“其实吧，到医院后没太久，姑娘就断气了…接诊那会儿，收到的信息说是坠楼，但当时，我在她身上发现一些奇怪的淤青……”
“什么淤青？”
“主要是出现的地方很诡异，差不多在胸部、大腿内侧这些地方…如果纯属坠楼，总不至于出现在那种部位吧？……似乎扭打过……有点像…”
“性侵？”
张医师默默地点点头，玄野的心不觉一沉。
“但因没法尸检，也不清楚体内是否留有精液…”张医师道：“当时，我将疑点向主治医师提了出来…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让我少说两句…我想，毕竟是大财阀的女儿，就算有点秘密，估计也被掩盖了…所以一直没说，差点都忘记了呢。”
“谢谢你……”
晚上，他将这个信息告诉玄熙，她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么说来……恩菲在死之前，很可能还被强奸了？！”
玄野摇摇头：“不一定，这个只是猜测。”
“假如不是，怎么可能…在那些…那些个地方留下淤青呢？”玄熙不觉忧伤：“他们到底对徐恩菲做了什么呀…那么优秀，那么讨人喜欢的姑娘…怎么会……怎么会遭受这种欺凌！”
“你也不要那么早下定论，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玄野沉声道：“对了，你上次还说，有哪个人没调查到呢？”
“哦，叫袁涛，据馆大附属中学的老师说，是灿哥比较要好的朋友…我本来想向他打听下，灿哥与姜允修、徐恩菲之间的事情。”
“嗯…”玄野点点头：“这个有点难，要不，你有空打听下公安局那边，是否在调查灿哥案时，发现了袁涛的线索。”
“嗯嗯。”
—
此后这些天，玄熙依然不断收到匿名寄来的玫瑰花，但均没附上卡片。她看到那些花，便忐忑不安。索性直接致电花店，请他们不要再送过来。
“这怎么可以呢，我们都收钱了，如果不寄的话…”店主很为难。
“我不管你们怎么处理这些花，反正我这里是不收了，如果再送过来，我就报警告你们骚扰！”玄熙的语气不容置疑。
“哎…好吧好吧。”
挂下电话后，她正打算写稿，突然，一个陌生男人走到她跟前。
“请问你是？”
男人拿出一个黑皮壳的工作证，亮给她看，上边赫然写着公安神官刑事调查科——李环。
“吴玄熙女士对吧？能不能抽个时间和你谈一谈？”李环公式化地一笑。
玄熙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心领神会地，将他带到空荡荡的小会议室。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李环开门见山：“你在暗中调查周炳灿的案子吧？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玄熙一怔，没想到她的调查行踪已被警察完全掌握，于是便将事件原委托盘而出，包括她如何在夜总会遇到周炳灿，如何得知他的死亡，如何怀疑到姜允修，又如何去馆大附属中学查资料、寻找周炳灿的父亲、寻找袁涛、查找千叶女高的信息资料等等；也将近期玄野查到的，关于徐恩菲很可能在死前被性侵的情况说了出来。
“也就说，你的一切行为，最开始的目的，就是因为觉得凶手，很可能是姜允修？”李环问。
“对。”玄熙点点头。
“你曾经喜欢他，还和他交往。”
“没错。”
“那现在呢？”
“不想再见到他。”玄熙一脸凝重。
“林蔚蓝，恩，也就是姜允修的后母、徐恩菲的生母，死之前，你为什么会这么巧突然出现在那家私人医院？”
“她不也是我的生母吗？”玄熙说道：“所以，想去医院看看她，不也正常。”
李环点点头。
“同时，也因为想要求证一件事情。”玄熙接着说。
“什么事？”
“她生前，也不知是不是疯言疯语，一脸恐惧地，让我离开神官、离开姜允修，说有危险。但却没说明白为什么…”
“你相信她是自杀吗？”
玄熙摇摇头：“不，一点都不。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不过死前没多久，她亲口告诉我，感觉有人想杀恩菲，也想杀她…她，不想死。”
“那你觉得，谁会杀了她？姜允修？”
“也许。但他不可能亲自动手，而且也不会留下证据吧…就算留了问题，也会因为他们大家族的势力，摆平一切…所以，当听说她的坠楼事件，轻而易举地被定论为自杀时，我真是哭笑不得、无言以对。”玄熙的脸崩得更紧，目光中透露着沉重的忧伤。
李环不禁惘然，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想到上头急着定调、马首是瞻的模样，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而吴玄熙的描述，更令他坚定林蔚蓝的死亡扑朔迷离、绝非自杀那么简单。
“啊，对了，警察先生。”玄熙突然说道：“你相信…预知梦吗？”
“预知梦？”李环莫名其妙。
“也许是因为，我和徐恩菲是双胞胎姐妹的关系吧…”于是，玄熙就把多年来，自己梦到的，关于西洋馆的火灾事件详细说了出来。
“的确很有趣。”李环点点头：“无意间梦到的火灾，恰好就和徐恩菲的死亡事件、地点、情况一模一样；而且还梦到了姜允修的哥哥……”
“恩，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徐恩菲的死亡都莫名其妙。因为，我在梦中明明闻到了浓重的汽油味…可消防报告中，却写了电线老化这个原因。”
“是的。”李环道：“虽然梦这东西，我不轻易相信，但这也从潜意识层面，传达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徐恩菲的死亡没有那么简单，姜允修和那栋西洋馆内，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吧…感觉水不是一般的深……”
“李警官，你去询问过姜允修本人了吗？”
李环摇摇头：“暂时还没有，我会找个时间去拜访下的。这个人，看起来非常有趣。”
“那…您得帮我多注意下。我感觉最近自身难保。”玄熙咬了咬嘴唇。
“怎么？”
于是，玄熙又说了匿名玫瑰花的事情：“我感觉自己被跟踪了…”
“第一次收到花的时间，你说是3月21日，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对吧？”
玄熙点点头。
“那不是徐恩菲的生日日期嘛……”
“诶？！”玄熙当时还怀疑，是不是暗恋着弄错了她的生日时间，这么一想，突然恍然大悟：3月21日是登记在千叶女高学生档案中徐恩菲的生日日期，虽然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和自己被登记的生日日期相差了半年，但事实是，3月21日必然是徐恩菲和自己真正的生日日期：“所以！那个寄花的人，其实知道我和徐恩菲的关系！或者说，其实他是把我当做了徐恩菲！”
“没错。所以，很可能是姜允修寄的……”李环推理到。
“不对啊，我问过他的，他否认了…”玄熙仔细回忆着。
“这种事情，人家不见得轻易承认。”
瞬时，玄熙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倒吸一口冷气……假如真的如此，那么从始至终，对于姜允修来说，自己真的，也就是徐恩菲的替代品罢了……虽然，不再爱他，虽然更多的是恐惧和害怕……但意识到这点的当会儿…她还是有些失落了……
—
李环离开后，玄熙一头埋入工作中，待写完稿，上交审核后，已经七点多了。她无精打采地走下电梯，刚出大厅，便发现人行横道的对面，一个身穿白色T恤、外套黑色开衫的男生，秀气恭顺地站在红绿灯下，露出柔和克制的微笑，向她招了招手。是玄野。玄熙的心一动，待红灯转绿，便缓缓向前……
眼前这个男生，与当年教学楼外槐树下，等她下课的少年别无差别…记得那时，他一身白色校服衬衫、藏蓝色布裤，一手搭着书包带，一手插在裤袋中，与浓密的绿叶相映衬，远远地，宛如一幅悠然雅致的水彩画，见到她，会淡淡微笑，令人如沐春风…原来那时早就……玄熙望着他柔和的笑容，不觉嘴角上扬。
“还没吃饭吧？”玄野问。
玄熙摇摇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下班，想着你应该还在报社，回家时可能不安全…就路过看看，谁知刚到，就碰上了…”
“好巧啊。”玄熙的心不觉突突地跳。
“想吃什么呢？”
“随便吧。”
“炸酱面吗？”
玄熙扑哧笑出了声：“每次都炸酱面，也怪腻味的，换点别的吧。对了！索性买点食物，去电影院，边看边吃怎么样？”
玄野点点头。
玄熙兴忡忡地拉着玄野，走进影院，在拍片表上看了看。
“新剧兴趣都不大呀…玄野，我们看小剧场怎么样？搞笑片？”
玄野点点头：“随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