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玄熙平生第一次,有了正式交往的男朋友。他很高、很帅、很富有、充满才华…带出去真的倍儿有面子。一晚上,三人吃了京都料理、看了日本能剧,还在花灯夜市中走街串巷,欢乐异常。她腼腆又激动地,感受被他拉住的温暖,体味他话语中的体贴,欣赏他360°无死角的美颜…以为自己已经抛开了国内那些烦心事,专心地进入了一种全新生活…正如一则广告语所说:恋爱吧,它能治愈……
回旅店时,差不多11点多,玄熙和李月月疲惫不堪地倒在榻榻米上。玄熙这才拉开背包,翻了下手机,突然,看到一封彩信,是辛音发来的。
“有意思,难道还想给我新年祝福吗?”玄熙咕哝着,点开内容。
谁知,扑面而来的,居然是玄野与辛音袒胸露肩、躺在床上的照片…玄野闭着眼,睡得深沉,仿佛刚行事完毕,一脸疲惫;辛音则睁着大眼,甜蜜地靠在他肩上,得意洋洋…玄熙的心猛地一纠…再往下拉,是一行简短的文字:“祝福我们吧”…她的手颤抖了下,手机滑落,“砰”地一响…
“怎么了?”月月问。
“没…没什么…”她低声回答着,感觉胸口沉闷,呼吸困难,身体僵硬在那儿,难以动弹…忽地脚一软,躺倒下来。
“玄熙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先去洗澡…她将脸埋在手肘中,身体蜷缩成一团,努力不让月月看见自己的脸。
“哦…那我先去了…”月月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拿着衣服出门。
玄熙感到肚子抽筋般地疼痛,她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捂着脸颊,但没一会儿,手肘处的衣料上,被辛咸的液体沾湿一片…很奇怪,她根本没打算哭…可泪水却自发地涌了出来的,完全止不住…尽管心里不断暗示着…他是我的弟弟,我的家人,没必要难过啊…他是男人,不很正常吗…我也已经有男朋友了,比他优秀几百倍…但呼吸艰难至极,仿佛瞬间失去了肺活量;心脏也绞痛起来,似被一只粗糙的巨手揉捏着、折叠着,残忍粗暴……
透过婆娑的泪眼,她看到侧躺在地的手机,毫无再翻的勇气,索性按了关机键…… “叮咚”一声,手机黑屏…以为这样,也能屏蔽内心的电流……
假期结束了。玄熙没再住月月家,而是返回了丰庭公寓。
一个多月没来,空置着的房内,摆放整洁、空空荡荡,桌面已覆上薄薄的尘埃;拉开窗帘一瞬,摄入刺眼的阳光,但空气依然静寂冷漠,寥落得令人泛酸。她走过厨房、浴室、客厅、卧室…所有与他关联的东西,居然…都消失了…不觉垂目冷笑…
这个坎,估计…… 就这么过去了吧…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到家了?”是允修的声音。
“嗯,到了…”
“其实,本来可以让我送回家的…怎么,怕我吃了你吗?”
“不不…”玄熙尴尬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此前,之所以不让他送回家,的确是心存怀疑…但这次,是怕被他发现…在这个房间内…曾存在过的…某个人的影子…她得先处理掉才行…
可一回家,发现原本想要掩埋的“证据”全都消失了…
莫名其妙地…有些失落……
“呵呵。”电话那头笑起来:“看你急得…没关系,我不介意。”
“下次请你过来坐坐…”
“好啊,不过…我更介意的是,你什么时候能带上…我送你的‘丝带’?”
“诶?”
“请,一定要带上它哦。”
“嗯…”
“谢谢!”通过听筒,似乎也能感受到另一头灿烂微笑的样子。
挂了电话,玄熙走近卧室,拉开抽屉,翻出了那个枚红色小盒。一打开,露出了银白莹亮的蝴蝶结手链。无论五年前,还是现在,它的光泽、亮度、气质依然凝固着,毫无变化,美得亮眼。
放心…去恋爱吧…她心想…便将手链戴到腕上……
接下来几周,玄熙的生活似乎又恢复正常。
编辑部的工作越来越多,除了百分之五十的例行采访,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为了提升广告效益而揽来的“软文”工作。
“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拉广告的…”李月月抱怨道。
“是有些恶心,以前吧,那些通讯单位想发点稿子,总编大笔一挥,总能发出去;但现在,动不动就向人家要钱…不给钱就不发稿…”赵勋小声说。
“咱们这儿已经不错了,你知道《晨间快报》吗?”石生说:“据说有几个记者还问通讯单位索要‘保护费’!”
“保护费!?”李月月惊讶道:“怎么跟‘古惑仔’似地。”
“对啊,假如不交‘保护费’,就曝光你!你想想,是个单位,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只要你去找,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
“这也太过分了吧!职业节操都丢了。”
“所以,《晨间快报》已经被业内私下列入黑名单了,人见人躲啊!”
“相比之下,咱们编辑部,呵呵,只是比较爱钱罢了…但总算生财有道。”
“好吧…”李月月叹了口气:“人在江湖,生不由己。”
这时玄熙急匆匆地跑过来:“你们别聊了,来任务了!”
“什么呀?”
“主编让我们去远郊的一个什么村,报道他们的乡村文化建设,大家都一起去吧。”
“那村子给了多少钱啊?”赵勋嘲讽地问。
“你管它给没给钱,到时候,是你的奖金,一分都不会少的。”玄熙拍了下他脑袋,又四处望了望:“于晓波人呢?”
“他被新闻组借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那行,就我们几个去,快点!”
于是,四个人坐着采访车,浩浩荡荡地往小村子赶去,但下午三点左右便完成所有任务。回城时,大家正歪斜着闭目养神,突然一个急刹车,只听一声剧烈的“砰”响,随之传来挡风玻璃“咔嚓”碎裂的声音,将所有人猛地惊醒。
“出什么事儿了!”
“不好了,我把人撞了!”司机师傅惊恐地答道,立马打开车门冲出去。四人见状纷纷下车。
此时,汽车正停在一个比较郊区的十字路口,四周空空荡荡,绿树丛因,了无人迹。车头下,一个身披黑色大衣的女人蜷缩在血泊中,口喷白沫,四肢痉挛,翻白的眼球恐怖之极…惨烈的现状令玄熙和月月吓得尖叫起来。
十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赶到,司机师傅和采访车被扣,玄熙让其他人留下,自己则上了救护车。一路,医护人员对伤者采取紧急救援,量血压、套呼吸机、检查心跳…伤者却不断抽搐着,发出嗷嗷的声响…玄熙很是恐惧,心跳个不停,真怕这人会死在车上…
突然!她感觉腕上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猛地一握!
“啊!!”她失声尖叫,回头一看,猛然对上一双惊恐瞪视的眼睛…是那女人!吓得她死命甩手,奋力挣脱…
“别怕,别怕,这是伤者的应激反应。”医生安慰道。
但手腕却清晰地记录了这阵疼痛和冰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到医院,车门拉开,医护人员们麻利地将躺车扶下,迅速推往急症室。玄熙也急急忙忙地跟上,但走的太赶,刚进门,便迎面撞上个男人,抬头一看,居然是玄野!
“对不起…”玄熙条件反射地道歉。
“你小心点…”玄野低声说了句,也没多看她一眼,快步走进急症室。
玄熙的心突地一跳…近两个月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望着他一闪而过的背影,柔顺的头发、白皙的脖颈、修长的身板…原本因性格的关系,言谈举止已颇具气场;此时披着白大褂,衣摆飘飘,显得愈发气度非凡…
可是…他…已是别人的男人了…
玄熙和赵勋靠在走廊上,急症室不断发出各种机器的滴滴声,不时进进出出着医护人员,这躁动感,令人忐忑不安,焦虑万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玄野走了出来:“患者的身份查明了吗?”
玄熙摇摇头。
“她的腿骨折了,心脏衰竭得厉害,出血严重,要马上手术,不过得联系到家人才行。”
“你等着,我打电话问下警察!”赵勋拿起手机便往楼道走。
这时,楼道里只剩下她和玄野两人。
“你没事吧?”玄野问。
玄熙摇摇头。
“嗯,那就好,我先进去了。”玄野正要转身,玄熙却不由自主地叫住了他。
“玄野…我…”
“怎么?”
“没…没事…”其实她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原本一直担心,假如再次见到玄野,会多么尴尬,害怕,所以不断逃避…然而,相遇突如其来…他一如既往地冷静、漠然…反倒令她有些失落…
正要离去,转身间,玄野突然扫到她腕上的蝴蝶结手链,心一沉。
“你和姜允修…”玄野压低声音问:“在一起了?”
“啊?…”玄熙有些诧异,但立马垂目,不敢看他的眼睛:“嗯…”
“进去了。”他淡淡地说了句,回到急症室。
约二十分钟后,警察赶到,身后跟着一个身披棕色风衣的高个男人,没想到居然会是姜允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