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老了，有些老眼昏花了。
可这并不代表他傻，不可能被这两人的三言两语给骗过去。
段四看着那边的马车，马车里此时已经有了明明灭灭的火光。不用想，也知道，是苏荞和萧黎朝醒了。想到这人直接就把人给吵醒了，段四心里边也是有点不高兴的。
他哼哼了一声：“村长，当初可是你说的，这些村民心眼不坏，就是被利益蒙蔽了双眼。这次怎么说？我们公子夫人好心带着他们一起上路，可他们却倒打一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说着，还哼了哼。
段四平日里就是个憨厚的小胖子模样，身上根本没什么气势。
大家也都以为，他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可谁都没想到，如今不苟言笑的他，看上去是这么的恐怖。
“这……”邹文清一时间也犯难了，扭头看着那边的兄弟两人。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从今天开始，你们别再跟着我们队伍了。”
声音低沉，目光里带着几分决绝。
郑雨生和郑林生刚才还沉浸在发现了宝贝的快乐和欣喜之中，这会儿听到两个人这话，顿时眉头皱起。是的，这惩罚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惩罚。
“呵。”旁边，段四有些不高兴了。
这一路上的人什么样儿，他基本上都已经看了个明明白白。
村里人，贪心，爱占小便宜。
邹文清一家倒是还有点是非观，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一次又一次地退让。他看了一眼邹文清，一字一顿：“事到如今，村长是还想护着他们了？”
郑家和邹文清家，是有姻亲关系的。
栗山村这些人怎么样，其实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邹文清只觉得手掌心里密密麻麻的都是汗，这会儿他也清楚，自己再想保住这郑林生和郑雨生这两兄弟，怕是已经不可能了。
果然，段四哼哼了一声：“难道村长觉得，他们干出了这种事，不用送去衙门吗？”
此话一出，郑林生和郑雨生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兄弟两人纷纷扭头看向了躲在暗处一直没有露脸的郑老太。
他们娘才是他们的主心骨，只要老娘发话，他们觉得所有的问题就都不再是问题了。
“那倒不是。”邹文清捋了捋胡须，脸色凝重。
他知道自己是有心包庇村里人，但这种时候恐怕也蒙混不过关了。
之前苏荞和萧黎朝，还能容忍他将人留在队伍后边，应该也完全就是看在邹文清这个村长的面子上。但是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们绝对是不可能继续忍气吞声了。
邹文清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随后才开口：“我这不也是想着，等黎朝和小荞两人醒来了再说吗？”
这一路的庇护，是他当初自己去求来的。
可是，村里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不争气，还真是邹文清完全没有想到的。他脸色难看地看向了后边的那一辆马车。
马车里此时不是一般的安静，明明什么都声音都没有传来，却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邹文清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
“既然如此，就请段兄弟带两个人，送他们兄弟二人去最近的县衙走一趟。”好一会，邹文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他低沉的话音里透着几分疲惫。
目光落在人群后边，已经陆陆续续醒来的村里人。
十几户村里人，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
那些人，曾经都是在他的管辖范围之中求生存的人，每一个面孔都是那样的熟悉。可是现在……
邹文清抬着手里的烟袋锅，挥了挥：“其他人，你们别跟着了。”
这话一出口，那些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当即就不困了。个个抬着头看向邹文清他们所在的方向，看那目光里，满满都是对他们往后处境的担忧。
邹文清脸色难看，正欲扭头。
却忽而听到一个声音：“天爷啊，这是不给咱们家留活路了啊。”
郑老太说着，一个屁股墩直接坐在了地上。
夜晚已深，众人都是各自在各自占的位置上。只有山洞外边还烧着火，有负责巡夜的人起来的时候，就给火堆里边添点柴火。
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也能驱散野兽，让他们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这会儿，郑老太直接倒下的地方，就是火堆旁。
她摸着眼泪，一副可怜到几点的模样儿：“咱们一家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在村里的时候非得叫咱们出来逃荒，这会儿出来了，又不想管咱们了……”
“乡里乡亲的，你们可别睡了哟。你们快来看看啊，这萧家的没良心啊，说好了照顾着咱们一起上路，这才走出来多久就不想管了……”
她说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模样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当然，知道内情的人，都是不会同情她的。
不过这会儿，村里又不少人才是刚刚睡醒，听到郑老太这哭天抢地的声音，当时便纷纷睁开了眼睛。
然后，大家伙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看着段四的目光都不怎么友善，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好听：“你不过就是萧黎朝和苏荞家里的一个护卫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咱们村里人何去何从？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凭啥赶他们走？”
“就是啊，出来的时候可没说有这么多要求。”
“咱们这一路上哪个不是老老实实走自己的路？到现在，你们也没带咱们找到水源，还想赶我们走？”
一群人，当时就群情激奋起来。
当然，如果仔细看过去。
就会发现，这一群闹事的人，其实大多都是已经被赶出队伍，但是却又不愿意走。一直死皮赖脸跟在队伍后边的人，他们心底里那点小九九，是个人都能看得明白。
段四扭头看了一眼邹文清，随后哼哼了一声：“一群刁民！”
老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段四觉得自己虽然是个习武之人，但也不是泼皮无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