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之间剑拔弩张,只能由旁人出来劝和。
“动怒伤身,”齐国公探前一步先将信王扶起来,“殿下与韩大小姐有情意,可这到底是不能对外宣称的,眼下民怨四起,总要有个人出来平才是。”
信王起身后推开他,勉力站稳后道:“本王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
“承担!”庆元帝反问,“你用什么来承担?”
“信字是朕封的,王府是朕赏的,连你的命都不全属于你!”
闻言,信王的脸色愈发难看。
庆元帝继续说道:“城西猎场,你的母妃为了你放弃余生荣华,你轻飘飘的一句‘承担’能否担得起你母妃的性命!”
话落,信王重又跪了下去,轻喃道:“父皇!”
“朕成全你对她的情意,回去后,你自己动手。”
说罢,齐国公和永安侯一人架住他一支胳膊往外拖,因着外面有朝臣在,他们便从偏门离开。
朝中两大重臣拖皇子出宫的画面真是前所未有,见状,宫人纷纷背过身去。
信王丝毫不觉,整个人如同牵线木偶,由着牵线的人随意扯动。
宫门外,齐国公和永安侯一齐松手。
骤然失力的信王一下瘫坐在地,望着缓缓闭合的宫门,他眼底的干涩不停涌上来,面颊越来越湿润。
他抬手抹把脸,看到指尖水渍的那一刻,他低低地笑了,“下、下雨了。”
他边说边站起来,痴笑着离开。
永安侯和齐国公相继皱眉摇头,好好的皇子落到这步田地……
信王府
陈牧礼刚至府前,江雪汀正巧从马车下来。
瞧他失魂落魄,江雪汀顿时明白了几分,她微微福身后继续朝内走。
这会儿,陈牧礼终于回过神来,他三两步上前,“此事背后少不了江家的推波助澜吧?”
江雪汀懒懒地掀起眼皮,“殿下多虑了,江家没有人在意韩大小姐,她是生是死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江家更不会费尽心力设计此事。”
她的话直往陈牧礼的痛处戳,“如果殿下一定要找个宣泄口,就此恨上江家也并无不可。”
说罢,她推开挡在面前的胳膊径直朝内走去。
偏院
韩芸面如死灰地望向面前的人,“你说什么?陛下要我替此事背锅?”
“信王殿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凭什么!”韩芸挥掉桌面的东西,吼道:“为什么!”
“主意是你出的。”
“可主意是大人教我的,如今出了事,大人想置身事外吗?”
“呵呵,”黑斗篷稍稍后仰,“韩大小姐身在信王府,是信王殿下的人,换言之,韩大小姐的命正捏在信王手中,老奴又能如何?”
韩芸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生死攸关,也顾不上许多。
她攀住黑斗篷一角,急急问道:“还请大人直言。”
“老奴的话说得够明白了,韩大小姐听不懂,”突然他扬高声量,“信王殿下可否听懂?”
韩芸怔了一瞬。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行至她身侧后堪堪停住。
她偏头望去,捂住嘴不让惊呼从指缝间露出来,眼泪汹涌地溢出来,很快便模糊了视线。
“芸儿,别怕。”
陈牧礼轻轻拥住她。
“你直接说要本王怎么办吧,只要能救芸儿,本王什么法子都愿意试。”
黑斗篷从怀中拿了一块布裹,慢条斯理的打开,将里头的东西举至他们面前,“陛下要谁死,谁又敢多活呢。”
陈牧礼面无表情地看着薄如蝉翠的面皮,它的背后似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旦碰上便绝无可能逃开。
他缓缓抬起手接过面皮,“你,需要本王做什么?”
“殿下只需要下定决心登至尊之位。殿下是我们的盟友,其余的皆由我们来动手。”
陈牧礼收紧胳膊,直至感觉到怀中的人,唇齿中才溢出一个“好”字。
……
‘韩芸’的尸首从偏院抬出,经内监大人确认无误后才送出城。
本应是要送还韩家的,但她之前已与娘家有了嫌隙,又死得不光彩,是以韩家无论如何都不肯要。
江家看在他的面子上,只说拉去城外草草安葬。
当晚,内监带着圣旨赶往城外安抚伤患,将一切罪责推至韩大小姐的身上,削了其父的官职,又罚了信王在府中思过。
不少人都还记得韩大小姐早已嫁入江府为妾,怎么江府的妾室能给信王出主意?
江府拿出放妾书,编排了韩芸和信王妃的深情厚谊,这才算了结此事。
次日
景嵘羽回到松苑,见着书房中趴在案桌上睡觉的人,不由放轻手脚。
取来披风,刚覆至她肩膀,阿酒便醒了。
她眯着眼回头,在看清来人后,腾地起身,“世子爷刚回来?”
“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还有信王殿下,他没找你麻烦吧?”
景嵘羽从容地替她系好披风,笑道:“你想让我先答哪个?”
见她真急了,他继续说道:“没人为难我,我回来晚是因为在城外守了一夜。”
阿酒这就放下心,“城外情况如何?”
“还好。”
她追问道:“那陛下欲备怎么处理此事?”
景嵘羽牵她坐至膳桌前,边布膳边道:“已经处理完了。”
阿酒听他说了一遍经过,心下百感交集。
韩芸只是出个主意,何况确实是利民的好主意,事情出了差错,岂是她的错?难道不是信王好功喜大?
她从高高大小的千金小姐沦落至妾侍,辗转至最后,竟是死于对她最好的人之手。
这样的结局不免让人唏嘘。
“别管旁人了。”景嵘羽将粥碗往她面前推推,“你明日还要去城外,吃完早些歇息。”
“嗯。”
用过膳,她取来好些草药让院中下人一同帮着磨成粉。
院内铺满了草药,下人有条不紊地铺晒碾磨,连景夫人也惊动了。
“阿酒,你磨这么些做什么?”
阿酒抹掉额头的汗回道:“这些只怕还不够呢。”
昨天她大概扫眼四周,需要用到金创药的人不下百余人,这仅仅是轻伤的人数,不多配些药,慌乱起来又得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