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街道,信王和王妃慢悠悠地赶到施派米粮的地点,却被挡在外围,根本无法进入。
原定一个时辰前就要开始派米,但硬生生被他拖到现在。
陈牧礼蹙眉瞪向面前乌泱泱的人群,他进不去最前面,还怎么派米粮?
江雪汀盈盈福身后撇下他一个人,独自往城中走。
他自然不满,但不能让旁人知道他们夫妻不睦,他随手指了几个护卫送她回府。
议论之声达至鼎沸,入到他耳朵里嗡嗡乍响,吵得人头疼。
信王府的随从尝试几次推开人群,辟出条道来都无功而返。
“殿下,要不先让前头的人开始派米?等人群散些,殿下就好去前面了。”
陈牧礼断然拒绝,“不行!”
他做这一场大戏,若不能收服民心,岂非得不偿失。
随从深知他的疑虑,再道:“殿下派米的消息散了一路,就算殿下不现身,百姓也会深感殿下恩德的。”
若放在从前,陈牧礼必然不会如此急功近利,可眼下,他绝不会放过一丝能挽回圣心的可能。
他身为皇子,行仁义之举的同时能摒弃身份,与万民同苦同乐,父皇知道了定然十分欣慰。
陈牧礼看向人群的眼神透出一股决绝,“辟出道路。”
随从顿了顿后,只能依言照做。
“让开!统统让开!”
随从边推边嚷,遇着推不动的他们抽出佩刀,用刀背抽过去。
人群自动往两边挤,空出中间一条缝,之后缝越来越大,渐渐形成一条窄道,陈牧礼一脸庄重地往前走,半分眼神也未赏给他们。
……
松苑
城防军将领行色匆匆地跑进来,刚进书房,也不管有没有其他人在,他便急急开口:“世子爷,不好了!城外出事了!”
见他神色慌张,景嵘羽遂道:“何事?”
“信王殿下施派米粮,聚集的百姓过多,致使、致使踩踏发生。”
书房内其余三人皆惊了一瞬,之后一同往外赶。
阿酒紧随其后,她怕景嵘羽不同意,率先开口:“世子爷没有忘记我是大夫吧。”
“风游!”他转而对风游道:“守好她!”
时不我待,待他们到城外的时候,才知道将领的话只说了一半。
何止是踩踏,百姓身上的刀伤从何而来?他们把视线投向高台,信王府护卫持刀围成一团,中间坐着谁,不言而喻。
城防军已征集了不少城内大夫在此,阿酒很快便投身其中。
信王府的护卫见世子爷率兵赶到,当即松了口气,先前的情形实在太过惊险。
“世子……”
“把他们拿下!”景嵘羽打断他的话。
话落,陈牧礼不服气地喝斥,“你一臣子敢对皇子无礼?”
“殿下与旁人不同,”景嵘羽语气陡转,“臣会亲自押解殿下至御前。”
“放肆!”陈牧礼怒指底下的百姓,“一帮刁民作乱,若不是有府上的护卫在此,本王的性命都岌岌可危!”
“你一到此处,不想着把他们拿下,倒是着急想发落本殿!你究竟存何居心!”
景嵘羽轻嗤一声,看他的眼神充满不屑,“百姓因何聚于此处?殿下也要装作不知吗?”
“本王施米派粮难道还有错处?”
“殿下广施仁德当然没错,可殿下看百姓越聚越多,为何不让城防军抑或是京兆府的军士过来维持秩序?
殿下眼睁睁看着这儿生乱,还妄图用皇权镇压,已经是大错特错!”
景嵘羽挥手示意城防军上前,“把他们几个一并带去御前,听凭圣上发落。”
语毕,身后的将领一拥上前,绑了他们押着离开。
信王身上虽未套绳索,但他前后左右都有佩刀的将领,那架势既像保护他的也像把他当犯人的。
半蹲在人群中的阿酒瞧见这一幕,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周围的呻吟声吸引过去。
信王的随从是发了狠的,许多人的伤口深可见骨,风一吹,血腥味愈发浓重……
京都绝大部分医馆都来了,许多高门得知此事也派了好些下人来帮忙,饶是这样,直至日落,才安顿好所有伤患。
没有哪间医馆能同时收这么多病人,是以京兆府和城防军合力把高台改建成棚子,将伤患统统挪进去后,又派人守在四处,才勉强平息百姓的怒火。
阿酒和其他大夫商量,六名大夫轮流守在此处,排到阿酒的时候是后日。
“姑娘这两日都不必来,照顾伤患费神费力,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待至后日还有得忙。”回春堂的王大夫送她出棚子,叮嘱道。
“阿酒谨记。”
风游送她回去,等她回到侯府才知世子爷还未回来。
御书房
朝臣在外跪了一地,有主张严惩信王,有主张力保他的,吵得不可开交,遂齐齐守在御书房外,等陛下拿主意。
朱漆宫门内,信王也不好受,自打进宫就一直跪到现在,膝盖以下早就木了。
殿内寂静无声,庆元帝扶额道:“谁给你出的主意?”
信王稍一想就明白父皇的用意,咬牙道:“儿臣自己想的。”
“砰”
庆元帝抄起奏折扔向他,暴怒道:“你想的?你身为皇子,怎么会想到女人家才会注意的事!”
信王脸色发白,闭口不言。
庆元帝继续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信王府里藏了何人?你向来恪守规矩,荒唐一次,只要不惹出乱子,朕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
“看来,现在不能留着她了!”
“父皇!”信王拖着僵硬的下肢爬过去,“真的是儿臣一个人的主意,是儿臣设想不周全,与旁人无关!”
说罢,他将额头重重叩于地下,声音带了一丝惶恐,“求父皇惩处儿臣,儿臣绝无怨言!”
“来人!”庆元帝沉声道。
“父皇!”信王猛地抬头,双目圆睁,好似下一瞬眸中的愤怒就要将面前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若父皇执意处死她,儿臣惟有一起去了!”
“放肆!”
“儿臣失意灰心之际,只有她陪在儿臣身边,她本就应该是儿臣的正妃!是儿臣亏欠她,儿臣早就立下誓言,绝不会再抛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