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舒禾细问,马车便将江雪汀甩到后头。
她偏头回望,满腹的疑虑最终化成一句:“保重。”
好一会儿后,马车忽的停下,“少夫人,是将军。”
舒禾撩开车帘,望向正前方马背上的江离,他连朝服都没换。
两人视线交汇于半空中,半晌后,舒禾放下车帘,“走。”
话落,车轱辘随即转动起来,江离没再阻拦,只是他就挡在官道中间,没挪一步。
车夫驾马绕过他,透过晃动的窗帘向里看去,车内的人坐得很靠后,除了那身素色衣裙,他什么都没瞧见。
江离调转马头跟上去,自始至终,两人一语不发……
身后‘哒哒’马蹄,舒禾听得真切,她强忍住想回头的冲动,阖上眼,死死咬住唇瓣,心下是不舍的,是痛的,是难以忍受的……
到最后,舒禾用手紧紧捂住耳朵,减消掉那股异样的就快要把她吞噬的感觉。
“城门就要到了,禾儿。”
江离低沉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
出了这道城门,往后就真是山高水远不复相见了。
舒禾缓缓放下手,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想了想道出一句,“我在离州等你。”
说完,她眼角的湿润顺着脸颊滑落,马蹄声消失了,她没等到一个‘好’字,她深吸口气自嘲的笑了笑,或许直接祝他得偿所愿会更好些吧……
江离的马停在城内,眼见她的马车越行越远,最后化为一个黑点融于远处的景别难分出彼此,他才收回视线往城内走,回离州?那意味着什么他们很清楚,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回应!
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奔向大皇子府,大皇子被贬去守皇陵,现下府内只余寥寥十几名护卫,就算小妹不见他,他也要闯进去问个明白!
他了解禾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下定决心离开!
大皇子府门外候着的下人,一见着他就把他往内领,“皇子妃在等您。”
江雪汀端坐于正堂,“送走嫂嫂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江离语气不善的质问。
“我能说什么,”江雪汀轻笑一声,“就是,嫂嫂知道了害她小产的人是母亲。”
“什么?”
“你胡说什么!禾儿怀的是我的骨肉,母亲怎么可能……”
江雪汀直言打断他,反问道:“母亲素来不喜嫂嫂,兄长不知道?”
“别说,母亲用的法子是不一般,她小佛堂里燃的香就掺了麝香,嫂嫂没有身孕三不五时的就得去熏一熏,有了身孕,母亲差香云送去掺了麝香的经书和香料,确实极难察觉。”
江离眉心跳了跳,怒道:“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江雪汀眼带讥讽的看着他,“兄长连韩芸都舍不得杀,难不成会杀了母亲?”
“嫂嫂正是因为看透了你,看透了江家才非走不可!兄长不必在我面前扮深情,你若是真情深,眼下你该随嫂嫂去离州,不该还留在京都。”
江雪汀猛的起身下逐客令,“今儿的事不小,兄长是时候回去给父亲母亲一个交代了。”说完她自顾往内堂走去。
此时的江离犹如置身于一团浓雾中,他不懂母亲为何要害禾儿,当真讨厌到容不下的地步吗?
那他要求娶禾儿的时候,她为何不反对?
思忖间,他已站在江府大门前,下马后直奔母亲的小佛堂,他一把推开小佛堂的门。
地上卧着七窍流血的香云,死状惨厉,而跪在佛像前的人仿若不觉,嘴里正念念有词的诵读经文,拇指指腹划拨过一粒粒佛珠。
江氏忽然开口:“在离州的时候,你可以和她在一起,可这儿是京都,一招不慎,你会死,她会死,江家无一人能幸免。”
“这是母亲害她的理由?母亲明明可以把她送去离州养胎!母亲为何偏偏选最阴毒的法子!”
“好端端的,你肯让她离开你?就算把她送去离州,你能忍住不去找她?离儿,她现在走了就很好,等你功成名就,在京都,在南朝占有一席之地的时候,你再把她接来不一样吗?”
江离冷笑着后退,“她知道了一切,母亲觉得她还愿意吗?”
“当你拥有无上权利,所言所行便容不得旁人拒绝!”江氏冷淡的说道。
“母亲知你不好受,你暂时离开京都散散心去吧。”
江离退出佛堂,“母亲有话不妨直说!”他的母亲连他的骨肉都下得去手,难道还会在意他的心情好坏与否?
下一息,江氏出口的话正好验证他的猜想,“你请旨去岭南剿匪。”
话落,江离摇头笑着离开,冠了江姓后,生死都是为着这个姓……
阿酒这厢,看到舒禾上马车后就离开了墨涟阁。
她刚在玉落院坐下来,明翠就捧了锦盒过来,“世子爷差人送来的。”
阿酒打开锦盒,里头装的是各式各样的绒毛,这该是在猎场打到的猎物吧。
“放到里间去吧。”
明翠把锦盒置于桌面,“姑娘稍等。”
不消片刻,她折身进来时手里多了本册子,“甚少看姑娘动女红,可以在里头挑个样式简单的做与世子爷。”
她的话叫阿酒没由来的心虚,她于女红可用一窍不通来形容,她在原州的时候便穿男装,根本用不上绣花的针线。
阿酒接过她的册子,每翻一页,明翠都在旁做详细的解释,哪里做起来难,哪里较简易,她俱说得一清二楚。
“依奴婢看,做个大氅上的毛领最为适宜,只要针脚整齐就好,姑娘觉得呢?”
阿酒拿起摆在最上面的鸦青皮毛,“就用这个吧,容我先练练手。”
“好,奴婢先将它收好。”
绣花针不比竹罐里的银针轻巧,阿酒将其捏在手里,平整的布帛比穴位还复杂,要不她指腹下的针怎么总对不准位置,一路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她悄悄抬眸打量明翠,人家绣布上的芙蓉花都快完成了,她这……
她撇撇嘴,“姑姑,要多久才能绣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