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又姓舒?
那不就是忠勇将军的夫人,族人俱享太庙的舒氏么?
还不等众人看向江离,他已经阔步至登闻鼓下,沉声说道:“回去!”
舒禾连半分眼神都未赏他,手上重复击鼓的动作,“离州舒禾求见陛下!”
“禾儿!”江离握紧拳头,这里是宫门外,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不能强拉她离开,转而将视线落在江雪汀身上,“你想干什么!”
江雪汀淡淡的瞥了兄长一眼,“兄长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嫂嫂的话你没听到?”
“你当这是哪儿!还不快带她回去!你要疯要死别拉她一起!”江离压低声音,字里行间满是威胁。
江雪汀白他一眼,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个白痴,“兄长进去吧,别误了上朝的时辰,有我陪着嫂嫂,兄长放心!”
说完再也不看他,弯曲双膝,跪在发白的青砖上。
若不是顾忌场合,江离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不省心的妹妹!看她们的样子,劝是劝不动了。
他唤来巡视的禁军,“宫门禁地岂能容妇人在此放肆!”
言下之意,是让把她们赶走。
禁军回道:“将军容禀,登闻鼓本就是让人敲的,陛下并未明旨不允女子击鼓!”
“难不成随意谁人来击都可行吗?那陛下何以在龙榻安睡!尔等身为禁军不想着为陛下分忧解难,实乃……”
眼瞧着他的大帽子就要扣下,不远处的男声及时打断他,“禁军事务就不劳忠勇将军操心了。”
是郑舜!
郑舜睨了眼停下来的禁军,“很闲?在这儿看热闹?”
话落,禁军正正神色复又朝前走。
“郑小将军是什么意思!”江离咬牙问道。
“爷的意思就是,这儿”郑舜指指脚下,“你管不着!”
江离胸中攒的火气一下子暴发出来,回身走向舒禾,他必须要把她带回去!
刚伸出手就被郑舜拦下,“皇宫门口,你敢动武生事?”
“放手!闹到陛下面前,难道郑小将军不会受罚?”
“罚?”郑舜一脸欠揍的笑,“你江家两代杀了多少古月人才换你一个忠勇将军!爷罚得起,你罚得起吗!”
他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江离由上至下淋个彻底,江离不断收紧指间发出‘喀喀’的声响。
郑舜见他接下来没有动作,索性放下手,心道:景嵘羽有两下子啊,两三句话就叫他折身离去。
怕他暗中派人来,郑舜特意指了四个禁军守在她们身后,不叫任何人有机会接近他们,静待陛下旨意。
这一闹已过了四刻,登闻鼓摆放的位置是有讲究的,连鼓面和击鼓的鼓槌都是特制的,可以保证在这个位置,每击一下,鼓声都能响彻宫内的每个角落。
舒禾在一个时辰内,紧闭着唇,手上不停重复挥动鼓槌,‘咚,咚,咚’。
守着的禁军实在看不过眼,“少夫人可以歇会儿,陛下不会不理的。”
特制的鼓槌少说有个十斤重,她一介弱女子,举着二十斤的东西坚持一个时辰,等回去,那手岂不要废?
江雪汀上前稍用力就夺下她手里的鼓槌,“嫂嫂得留着气力觐见陛下,我来替你。”
舒禾往后撤了两步,跪下来,额头紧紧贴于地面,扬起沙哑的声音,“离州舒禾求见陛下!”
大庆殿内,众人屏息凝声,陛下的脸色可不大好。
庆元帝沉声问道:“是谁人在击鼓!”
殿外的宫人回道:“是忠勇将军的夫人,她口口声声喊着离州舒禾求见陛下。”
语毕,江离步至中央,躬身,“是,内子前些日子小产,伤心过度,才会昏头至此,求陛下宽恕。”
“不平则鸣登闻鼓,忠勇将军的意思是府中少夫人拿这个当儿戏?”庆元帝反问道。
闻言,江离跪下去,“求陛下恩准微臣退朝,好将内子带回去,一切责罚由微臣代领。”
庆元帝冷哼一声,“看来忠勇将军是打定主意要少夫人咽下不平事了?”
“微臣不敢,微臣是怕陛下日理万机,还要为微臣的家事烦忧,那微臣万死不足以谢罪。”
“哼,家事?好个家事,朕倒要瞧瞧是怎么样的家事能叫她击一个多时辰的登闻鼓!”
“退朝!”
随着宫人的高呼,众人跪下叩头:“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后朝臣依入宫的顺序出宫,甬道内,江离和进宫的舒禾错身而过,“禾儿。”声音里满是期盼,他盼她回头,盼她能一如既往的相信她。
可她终是没有看他……
御书房内,舒禾说明来意,“臣妇想回离州,戍守古月和南朝的边境。”
“古月已降服,若朕没记错,降书是你的夫家亲手交上来的。”
“降一时并不非降一世,臣妇生在离州长在离州,族人几代和古月打交道,臣妇不觉得古月会甘心居于离州城外,恳请陛下恩准臣妇所求!”
庆元帝看看她,然后把视线投到江雪汀身上,似是在等她开口。
下一息,江雪汀会意的跪下来,“臣媳有事要禀,请父皇避退众人。”
“都下去吧。”
舒禾边往后退边往她看去,来时没听她说有什么要事啊,她在搞什么鬼!
厚重的大门一关,隔绝里头的声音,舒禾越等越焦急,她不会为着自己顶撞陛下吧?
小半个时辰后,御书房的门从里打开,江雪汀笑着踏出来,扬扬手里明晃晃的圣旨,“嫂嫂,陛下下旨了,命你即日出发去往离州。”
“当真?”
怕她不信,江雪汀摊开圣旨让她瞧,舒禾逐字逐字看过去,面上喜不自胜,“你到底同陛下说了什么?”
江雪汀挽过她的胳膊,往出宫的方向走去,“我挑了几件舒伯伯抗击古月的事迹说与陛下听,陛下念及舒氏族人,当即就允了。”
“嫂嫂还需回去同兄长说一声吗?”
舒禾收好圣旨,“不了,要说的在营地俱已说了。”
江雪汀点点头,送她坐上马车,“车里有两个包袱,黛蓝的装了银票和钱两,另一个是我帮嫂嫂备的几件常服,嫂嫂一路走好,杨伯伯他们会在青山渡等你,快的话两天,嫂嫂就能见到他们了。”
舒禾从窗帘探出头,“你什么时候通知他们的?雪汀?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京都哪有离州自在啊,嫂嫂,在离州遇事不要慌,不要逞强,给我传信,官驿的马很快的。”江雪汀不答她,自顾自的说道。
说完示意车夫驾马,“一路平安,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