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酒的气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掉,至今,景嵘羽都不敢抬头看她,只在心头祈祷解药能快些制出来。
“解药怎么还没好?”景贵妃似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等不下去,“黄大夫在哪里,本宫去催催他!”
说罢又觉得不妥,“算了,还是你亲自去看着,本宫在这儿守着。”
见他不动作,景贵妃催促道:“你在这儿她也不会好起来,侯府不太平,黄大夫孤身一人并不安全,这点道理你也不懂?”
最后一句点醒了他,景嵘羽缓缓放下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放进被窝,动作细致到好像那是件极为罕见的珍宝。
他炽烈的目光极快地扫过阿酒的脸庞,快到身侧的人根本没发现,但这一眼已足够让他把她的样子铭记于脑海。
“有劳姑母。”景嵘羽朝贵妃行个大礼。
“你放心,本宫绝不让人近她的身。”
‘吱呀’
房门打开又很快掩上,外头阴沉沉的,午时过后屋内就点上烛火,为明亮覆上一层昏黄的薄纱,这样静谧的空间极易勾起人心底的情绪。
湿润悄无声息地从她眼角滑出,崩了好半晌的景贵妃按捺不住地伏在床榻前低泣。
有旁人在的时候,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后宫之首要注意体面,不能失了贵妃的气度……
十六年前,良今出事的时候,身在后宫的她就没能为最好的朋友哭上一哭,就连供奉的牌位也没敢写上她的名姓。
那种无力的悔恨又卷土重来,早知道这样,当年她就该搏一搏,保出小阿酒。
“很早就做错了……早就做错了……”
她哽声抽噎,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至屋外。
景夫人和惠阴郡主听到后神情各异。
景夫人惊了一息后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她给阿酒下毒?在宫里的时候?”
“不是!”惠阴郡主当即否认,“难以自抑的伤心,你觉得是装的?”
“倒也是。”景夫人点点头,转而不解地看向她,“我与郡主相识多年,竟是今日才知道郡主会治病。”
她到的时候恰巧看到郡主喂阿酒吃药丸,奇的是药丸喂下去,阿酒就不吐血了。
原以为嵘羽惊动郡主,是因为郡主对阿酒一见如故,现在想来,嵘羽应当是为着药丸才对。
惠阴郡主见她仍被蒙在鼓里,长叹口气道:“药丸的配方是故人所赠,机缘巧合下曾缓解过阿酒的症状,世子这才请我来此。”
“郡主的故人可还在?药丸都有此奇效,说不定她能治好阿酒!”
惠阴郡主摇摇头,“早就不在了,若她还在,必不会任阿酒如此艰辛。”
是很艰辛,景夫人心头默认。
这是第二次见阿酒犯病,头一回的时候,嵘羽无措的像个孩子,还是请了她师兄出面诊治,这回怎么不见她师兄来?
唉……也只能寄希望于黄大夫了……
密室
封闭的室内,满头大汗的黄大夫时不时翻医书做注解,旁的药易得,那雪蝎胆实乃偶有耳闻之物,必得将药性了解清楚方可熬药。
要是真熬坏了……他不敢往下细想。
烛火随着他不停翻页产生的微风摇曳生姿,室内更是忽明忽暗。
‘哒,哒’
听到声音,黄大夫快速将药方和雪蝎胆藏好,眼神警觉地望向唯一的出口。
待身影走近,黄大夫怔怔地说不出话,“怎么……是你……”
“得罪了。”
‘咻’
话落,袖箭准确无误地插入他的心口……
密室在黄大夫平素待的药房,而暗门的机关在药炉后,因为长期炼药,药炉的火从未熄灭,也不会有人想到盛火背后的秘密。
景嵘羽到的时候,炉内只余袅袅青烟,他暗道不好,这是他和黄大夫约定的信号。
一旦有人闯入密室危及他的性命,他就开启密室内的机关,灭掉外面药炉的火焰。
他快步进入密室,逼仄的房间内,案桌后,黄大夫的头像是没有重量一样往前倾,胸口的驼色被血染成绛紫。
景嵘羽探下他的脉息,没气了。
再看地上四散歪七八扭的瓷瓶,桌上的医书颠倒过来,看来杀他的人把这儿翻遍了,景嵘羽的手伸向凳子底面。
‘啪’
墙面的砖突然凸起,这块砖是空心的,里面放着黄大夫的注解,药方还有药方上面所需的药材。
凶手想不到密室之内竟然还藏有暗格,而暗格的钥匙就在黄大夫坐的凳子下。
死前,黄大夫摸索出药方草药的先后顺序,景嵘羽就在外间的药炉熬药,看着炉底越来越旺的火苗,他慢慢收紧掌心,眸中晦暗不明。
他们既然想利用阿酒,那应该是最希望她活着的人才对。
抓了南星和她师父,是想把她逼入绝境,不得不和他们合作。
但他们为什么要杀了熬药的黄大夫?
难不成他们自信到可以从侯府把阿酒带出去?再以救命之恩相挟?
有此安排,说明他们在侯府的内线非同一般,心腹?
思及此,景嵘羽轻嗤一声,眼中杀气四溢,缓缓道出四字:“不、知、死、活。”
熬好药后,景嵘羽赶回松苑。
“这……能行吗?”景夫人不安地问道。
“能行。”景嵘羽肯定地回道,“劳烦母亲去请位大夫来。”
“请大夫做甚?”景夫人不解地看向他,“黄大夫呢?”
“黄大夫累了,容他歇息吧。”
说罢,景嵘羽踏入房内,将药一点点喂给阿酒,满眼眷恋地望着她。
等你好了,再没人能用此威胁你。
想继续做阿酒,还是找回原本的身份,我都会帮你。
碗内褐色的药汁褪尽,露出白瓷花纹,景嵘羽紧蹙的眉眼才舒展开。
不多会儿,惠阴郡主领着三四十岁的男人进来,“他是国公府用惯的大夫,姓顾,就让他为阿酒把脉吧。”
闻言,景嵘羽让开些。
顾大夫行过礼后上前探脉,半盏茶后道:“姑娘脉象无虞,就是血气双亏得好好调养一段日子。”
“有劳顾大夫开药。”
得令后,顾大夫朝郡主和世子爷作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