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快放手!”
任凭景贵妃怎么使劲,环紧她大腿的胳膊丝毫都不见松动,她急得大喊:“嬷嬷想要逼死我吗!”
她拼命捶宫嬷嬷的肩膀,但换来的只有一句:“娘娘不能去。”
半晌,景贵妃失去力气往后仰去,宫嬷嬷扶稳她后继续之前的动作。
景贵妃绝望地喊道:“当年我没能救下她的母亲,如今又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嬷嬷,这些年我的痛,旁人不知,你是知道的……”
“我因何进宫……”
“娘娘!这是在宫里,不该说的不能说!”
闻言,景贵妃痴笑起来,“我内疚了十几年,终于能弥补的时候,又将她害了,嬷嬷,你赌定我不敢死对不对,是啊,我哪有颜面死呢,黄泉下,遇故人,我要说什么呢?”
“哈哈哈哈!”
宫嬷嬷咬住唇瓣抿嘴不言,她的话像刀子一下下戳自己的心,再痛也不能喊出声。
“姑娘惹人心疼,肃王呢,他可是娘娘的亲骨肉,信王虎视眈眈,生怕抓不到他和娘娘的一点错处,娘娘谨慎小心还来不及怎好往虎口里送食。”
“陛下驾到!”
内监尖细的嗓音划破死气沉沉的主殿,景贵妃像失了魂一般盯着愈来愈近的明黄龙袍。
宫嬷嬷能不让她出宫,却没办法押着她行礼。
“陛下恕罪,娘娘身子不适才会如此,求陛下宽恕娘娘。”
“下去。”
庆元帝一声令下,不等她反应就有内监拖着她离开。
景贵妃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死死盯着他瞧,许久才笑道:“陛下早就到了吧。”
“地上凉,起来吧。”庆元帝将手递给她。
景贵妃望着厚实有力的掌心,眼角的泪和笑一起迸出来,“陛下也要杀臣妾吗?”
庆元帝皱起眉峰,“贵妃病了。”
“臣妾没病!”景贵妃接过话,“臣妾原本好好的,但与久病之人在一起,自然病了,但又身处污糟之境,病了才是没病,没病的人才是真病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庆元帝喝道,“你是为母为妇之人,应当谨言慎行才对。”
景贵妃点头应下,屈起双腿跪得恭恭敬敬,“臣妾想回去省亲。”
“臣妾陪伴陛下在宫中生活数十载,没有一日不惦念在侯府的日子,臣妾为母为妇,却没为自己争上一争。”
她重重叩个响头,声音凄凉决绝,“求陛下成全。”
“在众妃面前失掉体面,又对朕出言不逊,到头来只为这点小事?”
景贵妃愣了一瞬,她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眼下也没有精力与他斡旋,直言道:“是。”
“既然想回,就回去吧。”庆元帝沉声道。
景贵妃缓缓抬头,想从他淡如水的脸色中看出些什么,半晌后发现是徒劳的。
他的手依旧悬在她的头顶,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往上游走,快要触到他时,被突然握住,接着整个人被拉起。
“收拾好便回吧。”
一瞬后,她重获自由。
“臣妾,恭送陛下。”
陛下离开玉华宫后,宫嬷嬷快步进来,“陛下来得时机不对,娘娘没说不该说的吧?”
“陛下允准本宫回侯府省亲,嬷嬷去备轿辇吧。”
景贵妃脸上已看不出端倪,连泪痕都擦得干干净净,“半个时辰后本宫要出现在永安侯府。”
“是,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贵妃回府的消息先一步传回去,景夫人听到信的时候还怕自己听错了,叫明翠重复了好几遍才作罢。
怎么就回来了?
要知道一般的嫔妃进宫后几年也见不着家人,她是有诰命傍身才能时常出入宫中,但出宫省亲必须要陛下开恩的,难不成贵妃为这件事特意惊动了陛下?
景夫人让秦嬷嬷和明翠去迎接,那丫头的情形越来越不好,儿子又一副要随她去了的架势,这会儿,她是万万不能离开松苑的。
不多会儿,景贵妃已至侯府门前,一入府,再也顾不上那些虚礼,提起宫裙就往松苑赶。
“嵘羽在里面。”景夫人拦住她。
“你让她进去吧,远远瞧一眼也是好的。”惠阴郡主劝道。
景贵妃应道:“嫂嫂放我进去吧。”
见她要哭不哭的,景夫人拦她的手渐渐放下,“莫扰了嵘羽。”
话音刚落地,面前的人已跑至屋内。
穿过竹玉屏风,终于得见榻上之人的面容,白到几乎透明,双眸阖得紧紧的,嘴角还留有未拭尽的血痕。
她就这样静静得躺着,静到像是已经不存在。
景贵妃站在转角处,突然觉得冷,那种冷专往骨缝里钻,冻得她控制不住地颤栗。
“还……还能活吗?”她哆嗦着问道。
“黄大夫在制解药。”
清润的嗓音从里面飘出来。
鲜少能从景嵘羽的嘴里听到如此不自信的回答。
“我要看看她。”景贵妃不等他回答便走上前。
近看之下,阿酒的情形更为吓人,她的唇……失了血色……
“解药、解药什么时候能制出来?”
不知道,景嵘羽在心里回道。
见他不说话,景贵妃更急了,“你没有见到她师父吗?”
穆师父是今早刚被押解回京,消息没那么快传到后宫。
“穆师父已经在大理寺了。”景嵘羽语气颇淡地叙述。
“怎么会?”景贵妃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会!谁干的?”
“忠勇将军亲自领的队。”
江家人怎么会接二连三捉住陵王府的旧人,难不成侯府不干净?
定然是这样的!
回来的路上,明翠道出昨夜的事,楚家二小姐肯定是被人利用才会告诉阿酒大理寺的事,是谁利用她呢?
还有那名姓常的护卫,中了迷药粉,今早就不行了!阿酒是大夫,要是人真有异样,当时就会施救,肯定是有人在她们走后加害于他!
“黄大夫制药的地方还有旁人知晓吗?”
现在最紧要的是制出解药,万不能再让歹人捷足先登。
“整个侯府,除我以外无人知道。”
他不能允许阿酒再出事,而且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永安侯府上下皆是用惯的老人,此次能逼得此人出面,看来幕后之人已经急到不愿再隐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