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从何得来翠玉卷的配方?”
阿酒边吃边问,一碟子点心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都进了她的肚子,她魇足地拍拍鼓囊囊的肚皮,“真好吃啊。”
景嵘羽见吃饱的小猫仰面躺着,日光照在她身上,圆滚滚的肚皮泛着温润的光,他嘴角不经意上扬,“明翠会做的点心很多。”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向御厨讨要了食谱,终于找到这道翡翠玉晶糕,也就是她说的翠玉卷。
记下食谱后让明翠试了许久才做出来。
小猫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姑姑可真厉害。”
景嵘羽唇边的笑更深了,“你的及笄宴没办好,可有想要的礼物?”
闻言,阿酒翻过来,端端正正坐好,像学子面对传道授业的先生一样,丝毫不敢造次,“我能去看看师兄吗?”
她明亮的眸中闪动着希望,景嵘羽的心蓦地揪了一下,“有信王和江家的人盯着,你怕是……”
眼见着灵动的杏眸渐渐黯淡下去,他语气陡转:“你若有话或者物件,我帮你转达。”
“好!我这就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景嵘羽看了看马车内部满载的箱盒,扶额无奈道:“阿酒啊,太明目张胆也是不行的。”
“不、不行吗?”
阿酒跳上马车,“天气转凉,牢狱里又没有火盆,褥子还有棉衣肯定是需要的。”她打开一个箱盒又合上,转而将手移到另外的箱盒上,“师兄在里面关了许久,话本他又不爱看,带些医书给他,他能打发时间。”
“还有吃食,我只装了些许,”阿酒略显苦恼,小脸就差皱到一块儿了,“嗯,要不今日先每样拣些捎进去?其余的能不能让苏少卿代为保管,再寻机会隔几日送一些?”
这丫头怎么能想得这么周全!
景嵘羽满脸不悦,“你对你师兄倒是上心。”
阿酒搂着他的胳膊轻晃,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脆生生的声音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我对世子爷也很上心的呀。”
“你呀,”他捏了捏她的鼻尖,直到她吃痛地嘤咛几声,才松开手,“最好是。”
阿酒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哼出“嗯嗯”。
她一无官职,二为女子,确实不便进大理寺,是以马车只停在门口。
苏少卿见他们拉来这么些东西,嘴角暗不可闻地抽了抽,虽然不少犯人的亲眷托他们送物品进去,但像侯府这个阵仗的还真没有。
和搬家也委实差不多了。
刚要推辞就听世子道:“本世子只带几样进去,其余的请苏少卿暂时保管,大理寺办案之地,外人不好经常来之,还请苏少卿三不五时地将东西送去。”
说罢他郑重地作了个揖,“有劳。”
再看站在马车旁的姑娘,亦是福身行礼。
这架势……苏少卿将推托的话咽了回去,“哪里,哪里,世子爷请,那姑娘?”
“我在此处等着就是。”
“好,好。”
苏少卿将世子迎进去,“他怎么样?”
“吃喝不愁。”边走苏少卿边说:“世子可有听说冲撞太妃的那伙人?”
“有何特别之处?”
“忠勇将军不肯将人挪出府,这还不够特别?”
景嵘羽踏上石槛,“信王交上去的证词并未说其他。”
苏少卿压低音量:“陛下对天字号房不闻不问,证词自然不能细写。”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入牢狱。
天字号房一如从前,南星与之前相比除了胡子密了些,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野人,其余倒是还好。
“阿酒的毒解了。”景嵘羽指指身后的东西,“这些是她让带给你的。”
“言而无信。”南星一字一字,像是要把这四个字在齿间咬碎了才解恨。
“我不可能把她让给你,我们要成亲了。”
南星最恨的就是他说‘我们’,但他再恨也无用,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生死都捏在上位者的手里,由不得他说个不字。
他别过脸,“她终有一日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端州一行是我失策,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你是阿酒珍视的师兄,我不会害你,也从未想过害你。”
物品只能由哑奴送进去,苏少卿与他比划半天,哑奴才明白他的意思。
景嵘羽看他慢腾腾地,像个受日月侵蚀的桌椅,再微弱的风吹过,他都会发出嘎嘎地声响,可就是这样的人,陛下竟放心他看守天字房。
哑奴当着他们的面,铺好床褥,又解开南星的手脚镣铐,替他换上棉衣。
景嵘羽看得真切,南星的手脚软绵绵的,像失了武功一样,“他受刑了?”
“没有,”苏少卿解释道:“宫里有特殊的法子,扎犯人几针,犯人就会如他一般,武力尽失。”
“以后呢?”
苏少卿犯起难,这叫他如何答,天字号关的犯人从来没有无罪获释的,或死在牢里或死于午市,他怎么知道从未有过的以后。
“这……宫里应当有解救之法。”
等哑奴把物件搬进去后,他们才离开。
走出牢狱后,景嵘羽冷不丁问道:“天字号的机关会变?”
苏少卿当即会意,“当然会变,不然哑奴会当着我们的面避开机关?”
“不瞒世子,天字号的机关开启在别处,至于在哪儿只有哑奴一人知道。”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苏少卿连忙摆手,“下官不知具体在何处。”
景嵘羽再道:“至于你先前所说,你觉得应当如何?”
“世子手下人才济济,想探清几个人的底细还不简单?”
“苏少卿不像是会多管闲事之人。”景嵘羽轻飘飘地反问:“怎么会在此事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这位苏少卿是朝中有名的铁面无私之辈,之前为阿酒开后门,让她进牢狱不说,现在竟将忠勇将军府的消息告知于他,若说背后没有深意,谁信。
“陛下对天字号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此时若生变数,引发朝局动荡,非吾辈所愿。”苏少卿沉腰作揖,“世子是心系天下之人,想必也不愿看到此景发生。”
“可叹下官无能,不然又怎会将世子拖下水。”
景嵘羽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才道:“倒是本世子小人之心了,苏少卿勿怪。”
“等事情查实,再与少卿商议后事。”
“下官恭候,世子慢走。”
回去的马车上,阿酒逮着他问,师兄好不好?师兄有没有说什么?师兄没受伤吧?
景嵘羽启唇,未等他回答,她的问题又来了。
“送过去的东西可合用吗?”
“棉衣小不小?”
“还有鞋……”
景嵘羽视线对准她张张合合的朱唇,沾过茶水的淡粉泛着晶莹的光泽,说话时嘴角不断上扬像在笑。
可脱口的话却让他不喜,既不喜便该堵住……
“世子……”微弱的声音从她的唇间溢间,刚发出一点儿声就被他尽数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