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两盏茶,阿酒想着里面的人多日未见,应有许多话要说,便先回松苑。
“怎么不见王妃?”
她昨日与半夏说过,晚棠要来。
这会儿她应该起了吧。
她与晚棠应该也许久未见了,侯府也没旁人能一同玩耍,如今好容易来个活泼的人,她倒不见了。
“王妃在玉落院。”明翠接过话,“王妃小产后,性子静了不少。晚棠小姐正逢喜事,不让她去玉落院招惹了吧,省得王妃又想起伤心事。”
“姑姑设想周全。”阿酒颇为赞同,“半夏确实变了不少。”
中毒的时候尚未觉得,解了毒后,她鲜少出院子,若不是肃王强制她出屋子走走,怕是能整日整日地守在屋里。
她去看过几回,她俩像是彻底颠倒过来,她说,半夏笑。
她曾听闻,人一旦经事,要转性子不过眨眼睁眼的顷刻间,想来半夏便是如此吧。
阿酒半眯着眼边晒太阳边感慨,没注意到明翠已经出去过再回来了。
“姑娘,门房适才来过,”
话未说完,阿酒已然坐直身子,那位顾大夫来了?
明翠眼神暗了暗,“顾大夫回齐国公府了。”
“怎么就回去了?”
“郡主娘娘的身子一向不大好,能让府医留了这么些天已经很难得了,常念的伤无碍后,他自然要第一时间赶回齐国公府的。”
话是这个理,就是……
阿酒长叹口气,“难得遇到这样医术好的人。”
明翠上前将信纸递给她,“顾大夫知道姑娘惜才,已把治常念的法子悉数记下,供姑娘研读。”
话落,阿酒沉下去的情绪倏然升上来,欢欢喜喜地打开。
常念那时候确实是中毒,毒性霸道,她把脉之时心脉已经受损,本以为回天乏术,顾大夫能起死回生定有超凡的医术。
可纸上所记不过是护住心脉的药方,当中加了几味平日少见的解毒草药。
就这么简单?
阿酒将纸翻来覆去的看,二十几味草药,将其颠倒顺序来看,怎么看都没看出特别之处来,倒叫她越发疑惑。
“顾大夫是从府中拿药吗?可有记录?”
明翠:“有几味是在外买来的,都有记录的。”
“那谁在院里帮他煎药?”
“顾大夫自己。”
明翠见她眉心越皱越深,问道:“姑娘觉得药方有问题?”
瞧她不吭声,明翠开解她:“医术虽为济世救人,但说得俗些,也是门手艺。手艺人私藏绝活,也是能理解的。”
良久,阿酒才道:“我明白。”
午膳前,晚棠携常念来此。
秦嬷嬷劝说好半天才让常念去楚府,但临行前他非要来见她一面。
未语,他先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阿酒伸手搀他,被晚棠制止,“你让他跪吧。”
“姑娘于我有再造之恩,常念铭记一辈子,日后,只要姑娘有用得着常念的地方,常念绝不会推辞,刀山火海亦无惧之。”
说罢,他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我记下了,你是去成亲,远不到生死绝别的时候,开心些。”
这厢还没扶起,晚棠又福身行礼,“阿酒的大恩,楚府上下亦绝不会忘。”
“我知道了,知道了。”阿酒弯腰去搀他们二人,“大喜日子叫你们搅得这么沉重。”
“如此这般,我哪好意思再去吃你们的喜酒。”
她率先笑起来,“你们倒是为我着想,替我省了一笔。”
话落,他们‘扑嗤’笑出声,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几人落座后,阿酒替常念把脉,尚还虚弱但好好休养应当无虞。
她问了好些顾大夫的事,但常念那时半梦半醒,连医他的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更别提是怎么医的了。
话已至此,阿酒只得作罢。
叙了一会儿话后,晚棠四处探望,“半夏呢?”
“她身子刚好,就不让她过来凑热闹了。”
“嗯?”晚棠尾音上扬,“我们来这儿的时候遇着她了,她说一会儿来的啊。”
“竟是如此,”阿酒对明翠说道:“一会儿该用午膳了,姑姑去请吧。”
“碰见她的时候,我差点没敢认,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竟无一点我认识的样子。”晚棠撑着下巴继续叹:“我知她……但总要往前看不是,肃王待她那样好,堂堂王府连个妾室都没有,他们还怕没有孩子?”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想得轻了,语气陡转,“一时伤心也是有的,若这事落我身上,我定然也不能轻松。”
“好了,”阿酒打圆场,“说了半晌的话也不见你渴。”
等半夏到了,他们方用午膳。
常念想着她们三人许久未在一处,便没在松苑用膳,而是与世子爷他们一起。
晚棠是个闲不住的,嘴里还包着菜就说个不停,相比之下,半夏的仪态要好很多,食不言,脸上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
定是贵妃娘娘为她请了教养嬷嬷,又时常邀她去宫里陪着,时日一长可不就练出来了。
“半夏!”晚棠举起参酒,搂过她半边肩膀,“以后都会有的,若你都发愁,那京都的妇人哪还有活路。”
“多谢。”
半夏不宜饮酒,只得拿起汤碗与她碰一下,“你少喝些。”
“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
阿酒笑着附和:“千杯不醉说得就是你,但你也不能多饮,参酒的酒味重,回去一身酒味少不得被责骂。”
晚棠比个我懂的手势,接下来倒是真的没再碰酒。
那酒是明翠特调的,有益于女子调理身子,但酒味比一般的果酒重,后劲儿也大,晚棠方饮了两杯,面颊上的酡红一直到走的时候都没散。
阿酒半扶半搀她去门口,“总觉得有点不对。”
听到她嘟囔,阿酒莫名笑了,难得见到她的醉态,打趣她道:“哪里不对?是不是这会儿才想起来常念不在?”
闻言,楚晚棠站直了些,“我没醉。”
刚说完,两条腿就开始打飘飘。
阿酒忙扶稳她,顺着她话说道:“是是是,你没醉,好好走哈,仔细摔了。”
楚晚棠乖乖地倚靠在她身上,“这女子啊,成个婚就有天翻地覆的变化,难哪。”
“你能想象吗?以后我再也不喝酒,鞋尖不超过裙摆,嘴角一直抿笑,我!”她戳戳自己,“阿酒,你说可不可怕?”
“人总是会变的,常念定不会逼你做个大家闺秀,”阿酒哭笑不得,“几杯酒下肚倒让你伤春悲秋,胡思乱想这些,真该多劝着些,不让你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