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送到门口,将要上马车前,晚棠依旧拉着她絮叨不停。
若不是有明翠等人搭把手,阿酒怕是要被她拉上楚府的马车,跟着一道去了。
送走他们后,阿酒转身揉揉发酸的手臂,抬眸就见半夏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睨着她,有一瞬让她莫名觉得陌生。
等她想细究的时候,石阶上的人分明端着不失柔和的笑,淡淡道:“她喝醉了。”
“是啊。”阿酒暗地笑自己沾了些酒气,连眼神都不好使了。
“许是太高兴了,常念好了,婚期必得重新提上日程,”阿酒挎过她的手臂往里带,“过不了多久,得去楚府吃酒呢。”
“那自然好。”
接下来一段时日,晚棠总往侯府来,每每都要拉半夏玩到一处。
等半夏小产过了月余,晚棠煞有介事地问道:“她,是不是不会武了?”
“不会啊,之前是她身子弱,这会儿该无碍了。”怕她真去闹半夏,阿酒道:“她心绪未平,说话行事,你顾忌着些。”
晚棠挥开她的手,拍着胸脯道:“你们处处让着也没让她好起来,她从来不是置物架上的瓷瓶,碰不得说不得的,反把她拘着了。”
阿酒怎么拦她都拦不住,只能小跑跟上去。
“半夏,射箭玩儿不?”
“没、没有箭!”阿酒下意识拒绝。
“怎么没有箭?”晚棠转身去趟空屋子,再出来时肩背箭篓,手提弯弓。
那是从前她在玉落院时,青衣教她玩时留下的,怎么就给翻出来了。
晚棠把弓塞到半夏手里,“你得多动动,老这么闷着没病都得闷出病来。”
说罢,她率先搭弓,准心对准空中振翅的鸟儿,‘咻’地一声,半空中的鸟儿便落到地上。
晚棠挑眉道:“你试试。”
“手上没力气。”半夏放下弓,“失陪。”
“唉,就,就这么走了?”晚棠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阿酒瞪了她一眼,“你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砰’
身后的屋门紧闭,她们二人摇头叹气地转道回松苑。
“从,从前她也不这样啊。”
“她近来情绪都不大好,肃王也时常触她逆鳞。”阿酒沾湿帕子递给她,“许是小产那事在她那儿还没过去。”
“就没药能医吗?”
阿酒失笑道:“哪有药能医心病的,等再过段时日,她淡忘了就好了。”
她岔开话题,“常念如何?你们婚期定在哪天?”
只有提到婚事,晚棠才会有少见的女儿姿态,面色酡红,双眼像蒙了层水雾,连声音都比往常轻柔:“他如今生龙活虎的,母亲说下月初八宜嫁娶。”
他们婚事早前就开始准备了,婚事要用的一应物品也没落下,是以重新拟个好日子便成了。
听晚棠说,原先是不急的,但楚家人都觉得常念死里逃生实属不易,更该有门喜事冲一冲,所以才定了下月。
“甚好,甚好。”
害羞不过一瞬,晚棠就又恢复如初,“哪有什么好不好的,你的喜服做好了一定得给我看看。”
“听说贵妃娘娘拨了十几个绣娘到侯府,专制你和世子爷大婚的喜服,宫里的手艺哪里是宫外能比的。”
“贵妃娘娘对你真好!”
阿酒支吾着回道:“只是先备着。”
三书六礼一样都没走,而且师父和师兄……她想成婚的时候给师父和师兄敬茶……
“嗯,侯府世子大婚确实马虎不得。”
阿酒不吭声,良久才哼出个‘嗯’。
自从晚棠打开成婚的口子后,夫人也开始与她念叨,说不了三五句就开始感慨。
“嵘羽年纪不小了,连比他小的郑小将军都有孩子了。”
“肃王与半夏就更不用说了。”
“连风游那个不着调的小子都开始议亲了。”
……
景夫人先是口头催一催,然后便从吃食物品上下手,就连蒸鱼都是两条一起,一道寻常的金玉虾仁更是摆成鸳鸯的模样,真真叫她无从下筷。
除了她,还有景贵妃,宫中送来的摆件儿,还有时兴的布料,花样不是蝶戏花就是鸾凤和鸣。
阿酒对着屋里的莺莺燕燕,花啊蝴蝶的,长叹口气,世人只道姑娘恨嫁,却不知公子恨娶也是一样难为的。
景嵘羽透过书房的窗户恰好看到她趴在桌上的背影,他嘴角不自觉上扬,不用看也知道她俏丽的五官快皱到一块儿了。
那日齐三公子与他说的话,郡主娘娘肯定也会与贵妃和母亲说的,她们向来看重她,催婚一事不就挪到跟前了。
不过逼得太紧会起反效果,适时去开导一二还是很有必要的。
“怎么了?送的东西不合你心意?”景嵘羽踏入屋内,在看到满屋子的摆件儿后也是被惊着了。
这……未免过多了些……
阿酒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幽怨的眼神落到他身上,总不能说夫人她们已经魔怔了,都因你的缘故。
越想她眉头皱得越深,秀丽的眉心俨然皱起川峰,负气道:“世子爷拿些回去吧。”
花花绿绿的也不适宜男子,她不过就随口一说,但景嵘羽真应下了,“好,一会儿我和明翠说,宫里再送这样的东西来统统挪到我屋里去,还有你去陪母亲说话,我也一道陪着。
桌上再出现双双对对的东西,我便一筷断了它们的姻缘,这样可好?”
阿酒被他逗乐了,纤润的食指点点桌面,示意他坐下来,昂着头累。
瞧她累得直不起腰,景嵘羽哪里还有不依的,不仅坐下来,还把板凳往她那挪了挪,指腹沿着她的脊柱按摩,最近母亲召得勤了些,来回跑也确实累。
他力度适中,紧绷的背得到缓解,阿酒半眯着眼舒服得哼哼,半边身子不自觉向他靠近。
见她一脸享受,景嵘羽徐徐开口:“母亲和姑母也是好心,我们家阿酒人美心善医术又高,肖想你的男子不知有多少。
我嘛无功无业,就靠祖辈的荫封度日,她们着急,阿酒能理解吧?”
他的声音如林中清泉,这会儿语气放缓,听在她耳朵里就像催眠的曲子,她不过听个大概,然后加上最后一句。
“嗯。”
阿酒含糊不清地应声。
见状,景嵘羽加重些力道,她立时清醒了些,但很快又迷糊起来。
“我知道你担心南星还有你师父,可是阿酒啊,你想想,若是我们大婚,这样大的喜事,你师父肯定能知道的,他要是知道最钟爱的徒弟要嫁人了,肯定要到侯府来对不对?
那你就能和师父相见了,之后再商讨南星一事会不会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