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消息哪里传得最快,哪儿都比不过宫里。
玉华宫内,阿酒坐立不安,她找到景贵妃质问:“肃王府的事,贵妃娘娘知道多少?娘娘不如告诉世子爷幕后之人,世子爷也好想对策。”
景贵妃扶着额头,声音有气无力,“本宫不知什么幕后之人,不过是有人递来纸条,本宫照做而已。”
“就这样?”她明显不信。
“就这样!”
阿酒有些泻气地坐下来,此事定与尹先生脱不了关系。
宣威城一事过去这么多年,就算当时他们真的身中麻衣草毒,如今也是死无对证!
要是陛下听信这些,半夏和肃王……
抄家灭族的死罪,陛下为保肃王,定会在问罪前让他们和离,还有永安侯府,会不会也因此获罪?
想到此处,她急急打住,不敢再想下去,长叹口气后,抬眸便见来者不善。
孟嬷嬷捧着锦盒进来,“见过贵妃娘娘。”
她把锦盒放置阿酒面前,“明日宫宴,太妃特让奴婢送姑娘裙衫。”
眼下这种情况,还要举行宫宴?
阿酒随意扫一眼,语气极淡地道谢:“谢太妃赏。”
暗骂道:能待在宫里的脑子大多不正常!
难道宫宴那日,他们还能笑嘻嘻地赴宴不成?就当不知此事?
还真就应她所想,次日一早,她被正殿的嘈杂声吵醒,洗漱后推门一瞧,殿内乌泱泱坐了一群锦衣华服的女人。
有宫里的娘娘也有高门命妇,好些她在侯府宴席上曾见过。
她们面上瞧不出一丝异样,无一不是笑的,一会儿夸夸这人的衣衫,一会儿夸夸那人的头饰……
一时间,阿酒愣住了,胸口像被棉花堵住,闷得慌。
还是郑夫人拉住她,“你在宫里可还住得惯。”
这才回过神来道:“住得惯的。”
阿酒四处瞧不见想见的人,郑夫人小声道:“她们会晚些到。”
她点点头,柳枝柳叶带她进屋重新梳妆打扮,换上太妃赏的裙衫。
云罗裙上点缀朵朵红梅,裙摆的褶皱从白递增至霜霁,灵动间衬得她似云中仙子,出尘绝色,灵动可人。
再出来时自是得人好一番夸赞,倒也有嘴快的提一句齐三公子好福气。
在座的都是人精,她们都曾在永安侯正席上见过她,她和侯府世子的关系不言而喻,陛下却又想将她指给齐国公府,皇权面前,情不情意原也没那么重要。
很快这茬就被揭过,不拘她嫁哪一头,总归是一品军侯府的少夫人,往后少不得打照面。
“总算逮着小神医了,可得请你帮我好好把脉,也不知怎的,夜里睡觉总是盗汗。”
起了这个头后,其他妇人纷纷围上前,“怎被你抢了先,我盼姑娘盼了好久。”
阿酒被人群簇拥,一会儿瞧瞧这个,再看看那个,要是叫旁人见了定以为她们与她是熟识,可事实,她连她们的名字都不知。
七嘴八舌地吵得她脑瓜子嗡嗡地响,哪里分辨得出来哪句是谁说的呢,也好,她都知道的道理,她们没理由不知,不过凑个热闹罢了。
这样一想,她轻松多了,不拘是谁,一概笑着应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响亮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阿酒,快到这儿来。”
熟悉的声音!
阿酒猛地回头,就见景夫人和半夏正笑意盈盈地走来,松绿和银红凑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锦服加身不显华丽,反倒为二人平添一丝大方。
她随即撇开众人向前迎去,刚想问她们好不好,话到嘴边溜了一圈又被她咽回去,转道:“见过夫人,见过肃王妃。”
此话一出,众人才回过神,她们仍是一品诰命的夫人和王妃,理应要行礼的。
虚礼后,殿内逐渐静下来,其他人时不时打量起她们。
宣威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陛下虽未有定论,可到底不是能遮掩过去的事,左右这两日,旨意就该下了。
若是罚,那便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若是……
怕也没有这个可能,信笺上说得有鼻子有眼,多半就是真的。
这次宫宴怕是最后一次见肃王妃了!
如此一想,她们看半夏的眼神越来越放肆,半夏自是感觉到了,但既到此处,断没有退缩的道理。
“半夏,你挑挑看喜欢哪样,前几日整理库房的时候找到的,都是本宫刚入宫的时候陛下赏的,本宫如今的年纪是不适宜戴了,你瞧瞧可有合眼的。”
景贵妃笑着挥手,示意宫人把盛满首饰的托盘递至她面前。
“母妃哪里不适宜了,依儿臣愚见,母妃现在戴才更显风韵呢。”
闻言,景贵妃笑容更深,“瞧瞧她这张嘴,那套鎏金桃花头面你留下,本宫是断不衬不起那么艳的颜色。”
景贵妃此举深意谁人不晓呢,京都的风向转得快,肃王妃算不得什么,贵妃却不同。
这么多年,宫里头有哪位娘娘的风头盖过主位上的这位?
“我瞧也是呢,王妃年岁轻,合该打扮得明艳动人。”
“可不是,王妃面若桃李,这套头面正好锦上添花。”
……
半夏应付人的功夫比阿酒要强,你来我往,殿内恢复一片祥和。
距离开席还早,阿酒和半夏寻个空档结伴遛出去。
“怎么不见晚棠?”
“许是怕进宫忍不住出手揍齐三。”
阿酒苦笑连连,实在不知该如何应答,她被拘在宫里,哪样都不由自己做主。
“他,还好吗?”
半夏知她问的是谁,打趣她道:“看看,你就是偏心,怎不晓得问我好不好?”
“你有肃王,再不好也是好的。”
话落,半夏执起她的手穿行在宫道之中,“等见到表哥,你自己去问他。”
半晌后,她被领进一处偏僻的宫殿,从宫檐下挂的蛛网来看,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快去吧。”半夏催促道。
阿酒跨过被蚁虫啃食掉一半的门槛,杏眸到处搜寻那股熟悉的身影,没人?
忽地,胳膊一紧往后拽,清冽的沉光香将她兜个满怀。
此时应该笑的,她心里欢喜,终是见到了许久不见又心心念念的人,可水雾在眼眶肆虐,偏生不争气地打湿了面上的衣衫。
一哭不可收拾,低泣声回荡在空空如也的殿内,一声轻叹在她头顶化开。
“阿酒,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