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本官什么时候叫他做这种掉脑袋的事!再说,他就不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东西吗!”
官差揉揉差点被吼聋的耳朵,小声回道:“老张不识字。”
……
下一息,府衙传出更响亮的怒吼,“本官与他何仇何怨!竟要置本官于死地!”
京兆府里人人自危,其他官员又何尝不是。
陛下连早朝都免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风家可谓护国柱石,一朝倾塌,难保外族不犯,可宣威城一事事关百姓民生,悠悠众口又岂是轻易能堵住的。
永安侯府,从上至下,无人不知此事,独独瞒了半夏一人。
雨后初晴,玉落院里满地都是被雨蹂躏过的花瓣,半夏倚窗望去,等了半天不见一人过来清扫,真真反常。
她刚起身,便被入屋的明翠唤停,“王妃怎起来了。”
“躺得久了,出去走走。”
明翠上前劝道:“刚下过雨,地上湿滑,王妃身子将将好转,就在廊下走走吧。”
她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不对,试探性地问道:“玉落院的婢子都去了何处?”
“府中新来的婢子都被叫去听训了。”
明翠答得滴水不漏,越是这样,越发觉得有事瞒着她。
“王爷可在?你去寻他来。”
支走明翠后,她走出玉落院,去往下人住的石院。
新来的婢子训话是侯府一直有的规矩,可玉落院不是旁的院落,原先住着阿酒,表哥不会只派些刚进府的下人伺候。
既有心瞒她,那去找表哥和姑母定问不出来,不如揪个下人,一问便知。
刚入石院,耳畔传来细小的议论声:
“外面早传得沸沸扬扬,陛下都病了。”
“可不,此事若是真的,王妃和风家定然要被问罪,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靠得越近,半夏的脸色愈发惨白,诛九族的死罪?且会牵连风家?
待角落里蹲着的人注意到头顶投下的阴影,愣了一息后,满脸惊恐地跪下来,“王妃恕罪,奴婢是胡诌的。”
半夏胳膊撑在院墙上才堪堪站稳摇摇欲晃的身子,语带命令:“说下去!”
两名婢子使劲摇头,肩膀抖擞不停。
半夏扬高声量,“说下去!不然你们现在就得死!”
一听要处死她们,两名婢子立时伏低身子,咬咬牙泣道:“今早,有人将宣威城一事写于信笺,遍,遍洒京都。”
闻言,半夏微张唇瓣,粗喘着气,站了片刻后缓缓往回走。
宣威城的……真相……人人尽知?
陛下也知道了,祖父、叔父怎么办?肃王呢……当如何自处?
思及此,半夏加快脚步,去往侯府大门,她要进宫!
还未至大门,便被刚进来的风游拦下,“急急忙忙地去哪儿?”
半夏吼道:“还能去哪儿?这种时候,你怎么还往侯府跑!不怕牵连姑母一家吗?”
说完她使劲捶腰间的手,她本就打不过风游,更何况大病初愈,捶了半天,不仅纹丝不动,反倒还把她往松苑拖。
她如何肯依,脚也开始乱踢,喊道:“放手,我要进宫面圣,父亲做的事我认!绝不让旁人受牵连!”
“等陛下降罪的圣旨下来,什么都来不及了!你放手!”
说至最后,她声音沙哑,口中不断呢喃:“放手,让我进宫。”
风游一路扛着她进松苑,待看到屋中站着何人后,小跑至他面前松开手,“看好她。”
折腾一路,半夏早没力气,由着肃王领她坐下。
不等他们问,风游说道:“她要进宫。”
话落,肃王半蹲下来,捧起她低垂的脑袋,轻哄道:“你入宫做什么?万事有我在。”
闻言,她眼底迅速蓄起湿雾,缓缓转动眸子与其对视,一字一句道:“宣威城死伤无数,单凭肃王二字,扛不住。”
肃王嗓音沉沉:“扛得住。”
语毕,她眼角滑落的泪珠砸向他的手背,看似没有重量的东西竟把他的心也砸得生疼。
两人静静地对望,忽地半夏抿唇笑了,“那夜,父亲与母亲拉了一车黑火药去往城外,那时我虽小不懂事,却也知道黑火药是干什么用的。
牧野,山脉被炸时,我还未睡,在府中听得一清二楚。”
肃王连忙否认:“不是,不是!你也说了宣威城山崩死伤无数却不是都死绝了,若此事真有蹊跷,怎会没有人告上京都。”
半夏顿了下,张开的唇瓣微微颤动,出口的声更是如风中落叶,起伏不定,“因为,因为外祖散尽家财补偿城中每户人家,之后外祖,自尽。”
她抚上肃王的脸颊,“这个秘密压在心里十年了,我想瞒一辈子,原就是做梦,姑母于我有恩,你对我有情,让我进宫去,我会写下罪己书,求陛下只处死我一人,此事也该有个了结。”
“不,不!”肃王睁着猩红的双眼咆哮,“他们没有证据,父皇不会听的,你在侯府好好待着,哪儿都不准去!”
半夏所言和他们之前猜测的有些出入,可眼下进宫的确是下下之策。
“肃王说得不错,他们若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现在不过是要逼你认下此事,只要你咬住这件事不松口,此事还有余地。”
风游附和道:“表兄都这么说了,定然还有转机,远不到生离死别。”
他推推肃王的肩膀,“你先带她回去。”
肃王拥着她离开松苑,他们的身影一消失,风游急道:“接下来怎么办?”
那厢表嫂和表兄的婚事未定,这厢肃王和半夏又出事了,该先理哪头才好!
景嵘羽眼神里酿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派人去保护京兆府尹。”
“什么!”风游惊道:“为何?”
自己家的事尚忙不过来,哪还管得了旁人!
“照做就是,多找几个好手。”
他们把祸引到京兆府尹身上,怎会由他分辩,总要找个机会除之,这个局才算得上圆满!
风游虽不解他的含义,但深知他从不做无用之事,便没再发问。
他亲自去趟,总要把这件差事办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