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监当他要去找郑小将军切磋,才没跟着。
也不怪他想错,风游将军和郑小将军都是爆脾气,一点就着,十回见面定有九回要动手,难得一回定然是有世子爷在。
要是肃王殿下也在,那场面才叫热闹,演武场都能叫这三位爷拆了!
玉华宫
阿酒从昨日就闷在耳房里,怔怔地看着满屋子‘赏赐’,耳畔响起那句:“太妃预祝姑娘和齐三公子百年好合。”
那个被她退拒的玉扳指如今好好地待在堆叠的箱盒之上,孟嬷嬷当她的面拿出来,放上去,说话时脸上依旧是笑的,“老奴回去时,陛下恰好在锦仪宫,陛下的原话是‘戴不进手就寻根绳套在脖间’。”
她不死心地问:“民女的细脖承不了天恩。”
“姑娘承不了,自有人替你担着,一个扳指,五六个人一起承总该承住了。”
五六个人……
师父,师兄,李婶……
阿酒把头埋进膝盖,双手捂住耳朵,她一人任性,总不能叫旁人赔了性命。
眼泪早流干了,任凭她怎么眨眼还是未能将眼底的滞涩排出去,像细沙黏着皮肉,膈在那里,冲不了,抠不净。
‘吱呀’
迟缓的脚步声随之而来,“郡主已经回府同国公爷商议此事,你莫再心急,哭伤了身子不划算的。”
从指缝溜进来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她嗡着声问:“国公府会抗旨不遵吗?”
肩膀忽然沉下去,暖意突然笼罩住她整个后背,阿酒从膝盖处抬起头,“陛下会杀了他们吗?”
她两个眼睛肿得和核桃一般大,眼珠布满红血丝,瞧得景贵妃的心一抽一抽,随即宽慰她道:“齐国公很得陛下看重,不会的。”
闻言,她勾唇苦笑一声,叹口气道:“没有齐三公子,还会有别的世家子,左右陛下是不会让我嫁进永安侯府。”
景贵妃愣住了,这话该如何接呢,哄小孩一样的骗她几句?她不信的。
可由着她这般低落,如何是好呢?
小屋内一时无言,有的只是无尽的叹息。
风游这边,他是外男,无召不得入后宫,只能拐个弯儿先去禁军所找熟人打听。
“风将军。”
“风将军。”
招呼声一直到禁军所后排才算消停,他一脚踢开掩闭一半的门,扬高声量,“爷回来了!”
郑舜飞他一眼,像看白痴一样,没好气地道:“京都只有一位爷,那就是我!”
“打过才算数。”风游走进来,语气挑衅却没动手,一下坐到案桌上,双腿交叠,手撑在桌上,俯近他道:“宫里关着谁啊?”
郑舜反问:“嵘羽兄呢?”
“见陛下,你先跟我说说,那姑娘在哪儿关着呢?陛下有何用意?”
他和郑舜闹惯了,逮着就问个没完,也不管对方想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显然,郑舜是不想的。
他已经够烦的了,前几日芷儿突感不适,可把他吓坏了,偏偏阿酒又被拘在宫里,只能多揪几名太医回府,幸好没事。
可‘没事’不是从阿酒口中说出来的,能信度不知道能有几分。
等他再回宫,听闻陛下要为阿酒和齐三指婚,她和嵘羽兄不是……这都什么事儿!
陛下可真会点鸳鸯谱!
“你要想打听这事,该问齐三去!”
风游没戍边前就在京都待着,也和齐三打过几回照面,虽然玩不到一块儿去,却也听过他的大名。
京都不是盛传他好养男宠么!
风游急道:“话说清楚,关他何事?”
“陛下要为他指婚,至于对象,就是让你表兄冒险进宫的那位。”郑舜丢下一句后,继续埋首军务。
还没看两三行,胳膊就被人提起来往外拽,“你怎还坐得下去,快带我去救人!”
郑舜真想把他的脑袋掰开,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豆腐,还是碎了的那种。
他反过来扭过风游的肩膀往下按,声音带了薄怒,“你好好看看这儿是哪儿!皇宫!能由得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头朝下,血直往脑门上涌,风游胀红了一张脸,心想,几年不见,他功夫大有长进啊,眨眼间就被他拿住了,简直丢脸。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一瞬后,风游挣脱桎梏,跳到一旁边揉肩膀边道:“我知道!可她是我表嫂!你与齐三交好,我表兄还是你知己呢,可不能偏帮!”
越说越不着调,郑舜无奈道:“陛下说她是谁就是谁!再说你敢闯后宫?命不要了?”
风游嘻皮笑脸地凑近他,挤挤他的肩膀挑眉道:“你不是禁军统领?带我入后宫不是难事吧?”
闻言,郑舜眉目跳了跳,暗骂:真是欠他们的!
前几日刚把禁军防卫和皇宫地图交出去,又来一个要他带着入后宫的,真当他这个禁军统领闲来无事?
“成不成?”
“成啊,怎么不成!”郑舜顿了一下,又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太妃正在后宫,叫她撞见了,可不是一顿板子能了的。”
风游这种跳脱的性子最怕遇到规矩比天高的太妃,从前,他最怕入宫赴年宴,就是因为太妃在。
不能跳不能跑,处处端着敬着,皮猴子套上枷锁,可不得难受吗?
“慢着!”风游叫住他,略显迟疑地开口:“太妃不是常年住在雾隐寺吗?”
郑舜不怕他不信,耐下性子说道:“太妃何时回宫岂是我能左右的,左右你前脚入后宫,后脚就会被唤去太妃跟前,到时候你自己问吧。”
说完,真的去拉风游,被他惊叫着躲开,“慢着!”
“不劳烦你,你告诉我人在何处就是了。”
晓得他是为了去嵘羽兄面前卖个乖,郑舜没瞒他:“玉华宫。”
话落,风游早跑得没影,“下值去侯府找我。”
郑舜对着他的背影摇头浅笑,几人中只有他得了自在,性子和从前一样。
京都的浑水浸久了,怎么洗都有股怪味,怪味沾久了,人就变了,好比现在,旁人递来一杯热茶,他都得几番思考后再接。
由不得他不多想,哪桩事的背后不是存着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