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
庆元帝睨了眼下首跪着的人,质问道:“你要明媒正娶一介平民?”
“是。”景嵘羽沉声应道:“臣与阿酒两情相悦,求陛下成全。”
“成全?”庆元帝冷哼一声,“你是侯府世子,往后要承袭爵位掌兵戍边,娶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做世子妃岂非让人嗤笑?
朕原想,你正值气盛,好容易有个女子入眼,等定下世子妃的人选,指她给你做侧妃,也并非不可。
可你竟耐不住性子扮成这副模样混至御前,那朕断断不能让她进侯府,男人一旦被情意绊住脚,等同于把柄攥在别人手里,你还如何为南朝守边境卫百姓?”
景嵘羽垂下头颅,声音沉沉异常坚决,“臣绝不会娶除她以外的任何人,阿酒,只能是臣的!臣,也只能是阿酒的!”
见劝不动他,庆元帝淡淡地说道:“你若想她活,朕的旨意就好好受着,要是想她死,就当朕多言!”
庆元帝一句句粉碎他残存的希望,“还有,赐婚一事,你来求无用,永安侯来也一样,齐国公更不可能会拒,事已至此,朕不妨实话告诉你,她嫁进齐国公府远比永安侯府好得多。
你的父亲几年才能与你母亲团聚一次?齐国公府不同,砚书袭爵仍在京都,话尽于此,早些回吧。”
语毕,地上跪着的人迟迟未起,庆元不急于催他,权柄之下,不甘愿也得愿。
良久,景嵘羽缓缓从地上起身,行礼后退出御书房。
齐国公府为什么不会拒?南星曾说齐国公就是他们的仇人,从惠阴郡主行事来看,虽不像,可旧事如何能理清?
这些疑问如鹰盘旋在头顶,不解决掉,鹰会蚕食掉他和阿酒,连缕生魂都不剩!
他得去趟齐国公府,亲自揭了谜面才行。
和内监交代好后,不等风游,他径直出宫。
守宫门的禁军老远便瞧见他,待他走近,刚想寒暄两句,恍然想起面前之人的熟悉感从何而来,突口而出一句:“世子爷。”
等人走远,他长舒口气,搓搓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太冷了!世子爷像是行走的千年玄冰,挨过的地方无一不是被冻成一坨冰。
青城候在宫门外不远处,在看到世子爷的脸色后,心想,此行不顺。
景嵘羽牵过马绳,翻身上马,一息后,官道上多了两道疾驰的身影,如石头投入海中击得灰尘荡起千层浪久久不能平静。
齐国公府
惠阴郡主捂住心口,胸前起伏不定,她艰难地开口:“你疯了不成!难道你不知她是谁吗?”
瞧她病犯了还动怒,齐国公立马软下态度,但理依旧半分不让,“你不是喜欢那丫头吗?她给你做儿媳,你不高兴?再说,老三比侯府世子差哪儿了?那些疯言疯语你少听。”
惠阴郡主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比先前还高些,“她给我做儿媳,我自然欢喜,我巴不得能日日见到她,补偿我欠她的,这样我死了,能少些愧疚和遗憾!
可她和侯府世子两情相悦,我怎么忍心看她被皇命逼迫和相爱的人分开!”
话至最后,带了些许哭腔,她猛地抓住面前之人的手,语带祈求,“你欠她的,阿绍,进宫去,和陛下说,齐国公府不要这门亲事,陛下他听你的,好不好?”
齐绍由她握住手,不说话,只看着她,怕一开口,她更受不了。
夫妻数十载,彼此间的默契还是有的,惠阴倏然抽回自己的手,擦净眼泪后道:“国公爷不愿去我去,我去求皇兄,苟延残喘之人,偷活多年早就够了,只求黄泉相见,能心无愧疚地与故人道声安。”
“陛下决意至此,又有太妃附议,谁都左右不了赐婚的旨意。”
闻声,惠阴挥掉桌上的茶盏,指着他怒道:“齐绍!陵王一事,你是不是都忘了?你因何会从一介侍卫长做到位极人臣的齐国公!陵……”
“母亲!”站在厅外的齐三出声制止,他快步进来,“母亲慎言。”
陵王一事属皇室秘辛,叫有心人听之上告,齐国公府必会一家获罪。
惠阴见他来了,死灰一样的眼睛复染上神采,“砚书,你和他说!”
齐三避开她的眼神,扶她坐回椅内,徐徐开口:“母亲,陛下一早已派内监来传口谕,圣命难违,父亲也无他法,陛下他……”
“你们父子原就是一伙的!”惠阴厉声打断他,“从前你们做什么,我不管!现在,谁都别想应下这门亲事!”
怕她旧疾再犯,齐三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好言哄劝:“好好,母亲莫激动,儿子知道了,儿子定会想其他法子,你莫急。”
好容易等她气顺些,小厮来报:“侯府世子求见。”
“快请……”
“我出去见他。”齐三接过母亲的话,“父亲和母亲先前那般,不便为外人所见,想来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儿子正好去和他商量个章程来,看怎么拒旨能不惹圣怒。”
惠阴一听,面色终于有些缓和,催促他‘快去’。
齐三走出正厅,上扬的唇角迅速垂下,待至门外看到一身护卫打扮的世子后,稍一想就已明白他此前去过哪儿。
“世子既从宫里出来,该知圣命不可违,又何故来府上叨扰?”
不等景嵘羽开口,他手背到身后,语气尽是疏离,“先前,永安侯夫人来府上请母亲入宫,母亲为着阿酒去了,可眼下是圣旨,世子想让母亲拒旨,置齐国公府于危难吗?
世子可以不顾齐国公府百十口性命,可我不能不管,世子请回吧,齐国公府,你入不得!”
说着他转身,吩咐门房小厮,“夫人身体欠安,不见外客。”紧接又添了句:“谁都不见!”
他没再看立在门外之人的脸色,一步跨进府内,由着朱漆大门在身后阖上。
重回正厅,他一脸轻松地笑,“谈妥了,等宫宴那日,永安侯面见陛下,趁着陛下高兴再拒旨,想来不会引出祸端。”
他搂过母亲的肩膀,轻轻晃了几下,“母亲尽可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