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将至，进入猎场扎营的世家越来越多，男子们等不及先打马入了林子，猎几只野鸡野兔烤来当午膳。
阿酒眼瞧着一匹又一匹的骏马飞驰而过，想着景嵘羽的马术比他们有过之无不及，如今却要陪她练习不能纵马驰骋，不免为他感到可惜，“世子爷入林子吧，我再溜几圈就回营帐。”
“累了？”景嵘羽扬了扬声调，语气透着一股轻快。
“嗯。”
“那回去吧，骑马急不得。”说着，景嵘羽牵着疆绳往侯府营帐走。
就这样去往营帐，让人瞧见了不晓得会传出什么流言来，阿酒急的抱住马脖子就要下来，“我自己回去就成。”
刚要抬腿后撤，脚脖子就被攥住又给她按了回去，景嵘羽拉停下马，“性子这么急，不等马停就下来，不怕马突然发颠伤着你？”
阿酒下来后朝他吐吐舌头作个怪，“小红马乖着呢。”
景嵘羽见她一脸俏皮，伸手戳戳她的额头，“我看你如今的主意是愈发大了，得想个辙好好治你，想个什么辙好呢，侯府内外也没个能叫你怕的人。”
她胆子多小他是深有体会，原先怕青衣，又怕他，母亲对别人说个狠话也能叫她吓得跌一跤，如今倒好了，幼猫养着养着能抻爪子能龇牙，比之先前鲜活不少。
阿酒眉眼弯弯的望他，他狐假虎威起来还挺像模像样，要是上翘的嘴角能放下些就更像了。
“世子爷惯会唬人的。”
她笑的时候曜黑的瞳仁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再亮的夜明珠都不如她璀璨。
景嵘羽见状脸上的笑意更甚，再次扯动手里的疆绳，“走吧。”
两人同牵一匹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吸引了不少人的驻足，不远处的江府营帐外，韩芸看着这一幕，不自觉扯动手里的袖帕，收回视线时无意中瞥到大殿下和江雪汀朝这边走来，一左一右，郎情妾意，当真讽刺得紧！
江府的营帐安好后，江离便着人去请来阿酒，景嵘羽陪她一起，常念和夜儿虽来了，总归他们和韩芸曾经打过照面，能不见就不见罢。
入了江府的营帐，阿酒才想起来，她和舒禾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江雪汀来侯府的那次，当时来接江雪汀的人就是她，虽不说印象有多深刻，但绝不是眼前这个瘦得脱相的女子。
难怪忠勇将军如此迫切，不顾俗礼颜面执意候在侯府门口。
阿酒替她探脉，脉相虚浮犹如一线，看来小产后她不但没有好好调养反倒变本加厉的作践自己的身子。
“将军曾说，少夫人不吃不喝？”阿酒收回手问道。
舒禾倚靠在小榻上，眼皮半阖不阖整个人一动不动，若不是她胸口起伏，怕是要叫人以为这是尊石像。
“少夫人年岁还轻，一次小产何须如此灰心？好好调养身子，何愁没有子嗣？”阿酒继续劝道。
舒禾掀开眼皮朝她看去，喉咙像是含了口沙，嗓音沙哑无力，“有劳姑娘费心，姑娘回吧。”
半晌不说话，一开口就是赶客，这是不打算治也根本不想好了！
阿酒不再劝她，换个话头继续说道：“少夫人痛失爱子一时失意也属正常，可一直不吃不喝糟践自己岂不叫坏人得了意？”
话落，舒禾坐起来一些，“什么坏人？”
阿酒坐到桌边，提笔沾墨开药方，“少夫人身上有股很淡的麝香，麝香是什么不用阿酒多说吧，不管有没有身孕，麝香都不适宜女子用，少夫人难道不想查明白香味来于何处？”
舒禾怔了一息，像是一时还没想明白她话的真正含义，只呆愣愣的坐着，片刻后颤声问道：“姑娘说的是真的？”
“再真不过。”语毕，阿酒把开好的药方递给她，“想不想活全在你，要不要把人揪出来也看你。”
说完阿酒转身出去，她若是一心想死，纵使有金丹都没用，把选择权交给她，让她自己走出来！
江离和景嵘羽在外头等，见她没多久就出来，忙问道：“禾儿怎么样？”
“是有些蹊跷，该说和不该说的我都已经和少夫人言明，她眼下心力交瘁，将军多些耐心吧。”
再多些耐心？他还能如何做呢，他多怕由着她去，她会……
江离按捺住胸中涌动的种种情绪，“那禾儿身边可有何不妥？”
要是能把害她小产的人给揪出来，兴许她会高兴些，人一高兴她会摒弃死的念头，他什么都不求，只想求她活着，在他身边活着。
“我知道将军想查明少夫人因何小产，当中原因我已和少夫人俱已说清楚，她的情形想必将军心里有数，除非她自己想活，愿意吃东西愿意下床，不然就算将军找出暗害的人杀了泄愤，少夫人也不会好起来，将军不如让少夫人自己走出来，这样她才能活！”
话落，江离一直紧握的拳心，指节处均已泛白，原本要流向脚底的血液被冻住，整个人定在帘帐外，他动不了也不敢动，只能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帘帐，盼着下一息她能从里头走出来，或者开口唤一声也好。
“离哥，离哥……”
帐内隐约传来一道极轻的女声，无力又带了点急迫。
“离哥，离哥……”声音再度传来。
江离怔住了，觉得是她的声音又怕是自己幻听，一时间忘了作何反应。
阿酒见他没动，提醒他道：“将军，少夫人在喊你。”
江离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走进去。
“我们也该回去用午膳了。”景嵘羽拉过她的胳膊往侯府营帐走。
阿酒抽回手，嘟囔了一句：“有人。”
即便已经表明心迹，阿酒还是不习惯周遭的目光，虽然之前的目光也没比现在少，许是心境不同了，如今的她是没法假装不在意旁人的。
是以，她有意加快或者减弱速度，可身侧的景嵘羽总能和她保持一致，几次之后，她放弃了。
“世子爷，我们这样会被人议论的。”
“总归你是要嫁给我做世子妃的，就当提前适应。”
阿酒一听，立时看看四周有没有旁人，确认无人后，她瞪他一眼，嗔怪道：“哪有人这样说的，叫人听见了还不知会怎么看我们呢。”
“行吧，那我让青城去警告她们一番，不准再盯着你看了！”
说着他果真要去找青城，阿酒急急拉住他，眼角通红，“不成不成！”
景嵘羽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嘴角勾笑，“不去便不去，怎还急红眼了，逗你个趣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