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
阿酒长叹口气,二人一前一后拐进巷道。
街面甜水铺二层楼,楚晚棠倚窗,目光随着她们的背影,“阿酒怎到这来了?”不经意问出口。
小二冰酥奶冻摆上桌,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位姑娘据说是从外地刚至京都,正寻宅安置呢,今儿看了好些铺子,是要开,开药铺。”
楚晚棠惊道:“寻宅安置?你没听错?”
“她今儿去看了掌柜的城西的老宅,错不了!”
楚晚棠哪还坐得住,拍着桌子说道:“什么!我去寻她,指定是出什么事了。”
在她对面的叶兰瞥了她一眼,“慢着,半夏如今在肃王府,她孤身一人在后院当中,又长得如此貌美,自会惹出闲话来。照我说,她早日出侯府是好事。”
楚晚棠闻言定住了身形,隐晦的提及,“嫂嫂不知道,世子爷待她与常人不同。”
叶兰挖了勺奶冻放进嘴里,“不同又如何,世子是什么身份,世子妃定要由陛下指婚的,陛下虽无公主,可京都里的贵女何止一二,永安侯是朝之砥柱,世子妃的位置何其重要,你觉得陛下会让一个平民占了这名分吗?”
“可,可世子带阿酒赴宫宴,肃王府开宴也带她在人前出席,世子若认定了阿酒,陛下也不好拆散一对有情人吧。”楚晚棠反驳道。
“世子若属意她为世子妃,就会请陛下指婚,宫宴那次的机会不就正好,世子提了吗?你若不信嫂嫂说的,只管找半夏透了阿酒要搬离侯府的口风,看咱们这位光风霁月的世子要如何应对。”
楚晚棠一把将嫂嫂从位子上拉起来,“咱们现在就去!”
她才不信世子是要哄骗阿酒做妾室的那种人呢!
肃王府,晚棠一见到半夏就将所见所闻倒了出来,半夏属实被惊着了,“怎么会,前日在宫里还好好的。”
丫环奉上茶点,楚晚棠推了,“还坐甚,赶紧去侯府问问呀。”
半夏身侧的华嬷嬷将茶点推至晚棠近前,“楚小姐别急,阿酒姑娘兴许有自己的考量,再者侯爷不日就要回京,若是见到后院住着一位非亲非故的女子,定然要拿世子爷问罪的。”
非亲非故,这四个刺得楚晚棠剜了她一眼,还欲说话被嫂嫂叶兰呵止,“晚棠!今日出门着实有些久了,祖母还等你回去陪膳,肃王妃告辞。”
楚晚棠哪还不懂嫂嫂的意思,站起来就往外走,一声招呼也不打,她怕一出口就忍不住要骂人,阿酒怎就是非亲非故了,救你命的时候不说非亲非故,带她在人前出席的时候不说非亲非故,如今倒是用四个字轻巧的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薄情寡性,看错人了!
半夏知晚棠是生气了,“阿酒与我情谊匪浅,嬷嬷说的是什么话!”
华嬷嬷垂首道:“王妃别怪奴婢多嘴,奴婢也是为着阿酒姑娘着想,侯爷清正严明,若是知道世子将姑娘留在侯府,定然是要以家法问罪的。”
半夏心中烦躁不已,华嬷嬷所言非虚,这么多年姑父莫说妾室,连通房都不曾有过,就能看出姑父是严于律己之人,后院住了位姑娘,这事若要姑父知道了,定是要发怒的,旁人论起来也不好听,有损阿酒的名声。
可让阿酒就这样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又想不起来怎么不对。
连日来,阿酒频繁出府,看了好几日,还是城西那间有槐树的院子最合她意,屋子小就小些吧,反正也没几个人住,四间屋子也尽用了。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今儿是去英国公府的日子,夜儿与她同撑一把伞,行至侯府门口,上了一早备好的马车。
景夫人已在车内,见阿酒进来,亲热的拉过她的手,“郑小公爷一早就下了帖子要羽儿早些去,他走前特意嘱咐,要我等你,与你一道去。”
阿酒抿唇笑而不语。
国公府摆宴,是为着少夫人有孕的喜事,少夫人成亲三载未有身孕,汤药偏方用了不少,还折腾出来假孕,原以为少夫人再难有孕,谁料到不出半年竟真有了。
旁人细问之下,方知是服了阿酒的药方,这下阿酒的名字在一众贵妇小姐的口传中逐渐响亮,是以她一进后院便被人簇拥其中。
“我老是睡不好,小神医帮我把脉瞧瞧,开个方子调理调理。”
“小神医你看看我,我一喝风,身上就起疹子是为何?”
“小神医还有我……”
你一言我一语绕着阿酒转圈,一时间,阿酒竟不知该看哪里才好。
还是晚棠把她从人堆里拉出来,替她解围道:“要看病也得排队,再说再说。”
阿酒许久不见晚棠,见她动作迅猛,“伤都好了?”
“早好了,”晚棠手挥出去几拳,“都能给嫂子喂招了。”
阿酒见状笑道:“嗯,看出来了。”
两人撇了人群往反方向走,“那日在甜水铺遇着你,你在看铺子?”
“嗯,一直留在侯府也不是事儿。”
阿酒眼睑微垂,种种情绪都遮在长睫之下,楚晚棠见状冷不丁拍了下她的后背,“好!我就觉得一直待在侯府埋没了你的医术,开药铺好,往后还有回春堂什么事儿啊。”
阿酒抬眸望着她,“真的?你觉得我能行?”
“简直太行了!你的医术毋庸置疑,那些夫人小姐刚还不缠着你瞧病么,已经可以预见你药铺以后的红火程度了。”
两人边说边走,忽的楚晚棠僵了一下,阿酒顺着她视线看去,凉亭内,景嵘羽正和一位样貌出众的姑娘对弈,他手指修长,指尖的棋子圆润曜黑,与白晳形成鲜明的对比,却不让人觉得突兀,好似这样一双好看的手执什么都是好看的。
楚晚棠道:“那是江家姑娘,江雪汀,她父亲是离州总督,此番是进京述职。”
阿酒端详好一会儿,收回视线,极淡的应道:“嗯。”
“要开席了,咱们走吧。”楚晚棠寻个理由将阿酒拉走。
少顷,景嵘羽与江雪汀,肃王与半夏,并排一齐入席,四人容貌姣好,才子佳人惹了不少人的注目。
前头几次宴席,景嵘羽都与阿酒一处,如今这一出,席间不少人有意无意的朝阿酒扫过,阿酒只当不知道,一味夹菜饮酒。
“难受?为什么?”无意间经过的韩芸轻飘飘的问道。
阿酒晕红了一双眼,缓缓的看向她,神情怔怔的,浑身热得很,身上的热浪还在一股接一股的袭来,直冲脑门,“什么?”
韩芸勾了抹笑,俯身附在她耳边说道:“瞧你这样,觉得你可怜,像是被遗弃在街头的小猫,找不着家,身边没个熟悉的人,也不知道该去哪儿,随便谁都能一脚踩死你!”
阿酒的脑袋已然晕晕乎乎的,可耳中听到的话就像用刀斧一个字一个字凿在她心上,她呵笑一声,“是啊,像得很……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