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汀……”舒禾帮她围上披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雪汀低眸见她给自己打蝴蝶结的手指都在哆嗦,不由笑出声,“嫂嫂,你怎比我还紧张?”
反过来安慰她,“一个妾室有何惧之,嫂嫂不用替我担心。”
她话语说的轻松,像是全然没把妾室放在眼里,可舒禾深知她的性子,她越是笑得不在意,私底下只会越疯狂。
风吹皱了平静的江面,泛起浅浅的水纹,日头晒在上面,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江雪汀忽的别过脸,眼中噙笑看向嫂嫂,“整个江家就嫂嫂待我最好。”
“其实你兄长一直很关心你,可这件事太大,他做不得主。”
江雪汀唇角弯得越甚,“嫂嫂想不想回离州去?”
回离州?那当然好,她生在离州,长在离州,藏在离州街角旮旯的小铺她闭着眼都能找着,可如何能回去呢?自从江家决定来京都的那刻起,就回不去了。
“雪汀妹妹,你在这儿呢。”
身后韩芸的声音拉回了舒禾的思绪,她压低声音叮嘱道:“别同她置气,不想理她跟我走就是。”
江雪汀莞尔一笑,“嫂嫂放心,为了江家我知道怎么做。”
听她这么说,舒禾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些,转身离开船头。这位韩大小姐深得大殿下看重,明面上总不好撕破脸,下了大殿下的面子。
雪汀脾气虽古怪,可为着江家,她有分寸的,至多拣几句难听话说予韩大小姐听罢了,出格的事她不会做的。
思及此,舒禾离开船头的时候把下人一并屏退,只余两个婆子看着,吩咐她们不许上前打扰。
一时间,诺大的船头只余她们二人,江雪汀下了头上钗的玉兰金簪,不顾韩芸的反对硬插到她的发间,“江家的规矩,妾室入门,主母要与她交换一件身上所佩的首饰。”
说完卸了韩芸头上所饰的白蝶碧眼发冠安于自己头上,轻笑道:“礼成!”
哪来的破规矩,不过是为了羞辱她!韩芸将散落下来的碎发别过耳后,按下怒气说道:“谢过江小姐了。”
“哎呀,妹妹实在太不当心,竟弄歪姐姐的发髻,当真是该死,姐姐莫要怪罪呀。”
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哪里像是认错怕怪罪的样呢,韩芸不想同她再待下去,福了福身子,“这里风大,我先回去了。”
转身之际被江雪汀拦住,她边脱自己的披风边说道:“难得和姐姐赏次景,姐姐披着披风再陪会儿妹妹吧。”
下人在不远处瞧着,如果直接推开她,不免惹出闲话传到大殿下和江府人的耳朵里,韩芸只得耐下性子,被她挽住胳膊往前走去。
“没想到韩大小姐如此心高气傲竟能给人做妾室,是为着大殿下?”
她语气里充满不屑和轻视,激得韩芸冷哼出声,“江小姐是骄生惯养的名门之后,不一样能容得下未来的夫君纳妾么,不过彼此彼此。”
“也是!妾室嘛给谁不是做呢,对吧?”说到最后,江雪汀陡然靠近,抓过韩芸的肩膀就往水里带,落江之前,她用极轻的声音在韩芸耳边说了句,“小,嫂,嫂。”
‘扑通’
还未来得及细想江雪汀的话是什么意思,口鼻中便被呛了好几口水,韩芸使劲扑腾着手,喊了两句“救命”后就发不出声音……
船头站着的两个婆子见眼前的两个人落水,惊魂不定的跑回船舱,“两位小姐落水了!”
江离和大殿下陈牧礼赶至船头,不远处的江面上赫然有两个女子在挣扎,水花四溅看不轻她们的长相。
小姐们落水,男护卫纵是熟识水性也不敢冒然搭救,毁了小姐的清白,留给他们的只有一条死路。
陈牧礼认出那套白蝶发冠,那是今早他亲手为芸儿戴上的,他立马脱了外袍跳下水往她那儿游去。
另外一边江离一个猛子扎入水,游向另外一人。
此时江面上已聚了不少船只,江小姐和韩小姐双双落水,这样的热闹旁人自不愿意错过,纷纷叫停船立于舱外围观。
片刻,陈牧礼和‘韩芸’登上江家的船,他把之前脱下的外袍盖于她身上,轻拍她的脸颊,“芸儿?芸儿?”
‘咳,咳’
她咳出几口水后坐起来,拥紧身上的外袍,撩起糊在脸上的发丝,露出娇俏可人的面容,眼中热泪滚滚而落,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雪汀多谢大殿下救命之恩。”
陈牧礼愣在原地,她不是芸儿!她是江雪汀!那芸儿岂不是?不仅是他没想到,围观的人都没想到,大殿下救了江雪汀,那江家公子手里托着的姑娘不就是?
这可闹了个大乌龙,大殿下对韩大小姐的情意谁看不出来?时常出双入对不说,连宸夕宫都进出多少回了,只等陛下赐婚了吧。
一会儿从水里上来,哪还有嫁给大殿下的可能?皇家哪会要失了节的女子入门!
浑身湿透的江离登船之时便觉不对劲,他们,一个个的都盯着他,打量的眼神里除了看好戏还有诧异,连大殿下看他的眼神亦是如此。
他视线下移,在触到大殿下身侧的小妹后,怔了一息,很快反应过来的他手握成拳,眼底的怒气恨不能立马把她撕碎,而与之对视的小妹像是一点不曾察觉,唇角勾了抹冷笑,出口的话却是十足为他着想,“兄长,你快带芸姐姐回舱吧,沾了水冷。”
舱内,韩芸醒后听说是江家公子把她从水里救起来,立时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留下两个婆子看着她,以免她想不开寻死。
江雪汀换好干净的衣裙后出来,见兄长怒气冲冲,大殿下抿嘴不言,之前在船头守着的两个婆子抖抖索索的跪在地上,一副公堂审案的架势。
“你为什么和韩小姐换了头饰,她还穿了你的披风!”江离质问道。
江雪汀扶着门框跪了下去,红着眼眶,像是被吓着了,“我和芸姐姐交换首饰是因着江家祖训,主母和妾室交换身上所佩饰的物品,代表今后就是一家人。披风是因为芸姐姐说冷,我才脱了给她穿的……”
一派胡言!江离在心里骂道。
江家哪来的这规矩,他怎么从不知道!可这话不能当着大殿下的面说,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
她就是吃准了他的想法,所以敢明目张胆的设个套,把他们都圈进去,叫他们吃闷亏还不敢声张,而他还要为她遮掩,把这个谎话说圆满了。
江离起身拱手行礼道:“大殿下,江家确有祖训,事已至此,江某任凭殿下处置。”
“不好了,韩小姐撞柱子晕过去了!”一个婆子跌跌撞撞的跑至门口跪下,惊慌失措的喊道。
大殿下陈牧礼蓦地拍着桌子说道:“快拿本殿下的帖子找林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