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偏院,就闻到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阿酒停下侧头看向江雪汀,下一息,江雪汀便转过来与她对视,眸子里勾着冷笑,“阿酒姑娘怎么停了?”
见阿酒不说话,她复又说道:“我就不进去了,省得扰了姑娘为华嬷嬷医治。”
她话说得稳妥,可眼神里亮着得意的笑,丝毫不作掩饰。
华嬷嬷根本没醒,这不过是景夫人想来试试江雪汀的反应,秦嬷嬷与阿酒心里俱清楚,可瞧江雪汀的神色,不慌不乱,好似一切都与她没甚关联,又或者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阿酒收回目光进入偏院,见青城守在屋外头,心里狐疑道:难道世子爷在里头?
青城见来人是阿酒,阻拦道:“姑娘先到院外等等。”
院里不大对劲,偏院外头原先是有护卫值守的,现下一个都未见着,屋门又紧闭,院里院外这一股斥鼻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常念悄声问道:“姑娘想进去吗?”
言下之意,若她说想,那常念定会拼尽法子冲破青城这道关隘,让她进去。
阿酒摇摇头,“就在这儿等吧。”
这时江雪汀的问话在脑中乍响,‘费番功夫救活一个人,而后她又死了’,难不成华嬷嬷已经……
阿酒望着面前这扇紧闭的门,下一息,‘吱呀’一声,门悄然打开一角,像是被股风无意吹开。
透过门缝,里头的景象赫然出现在她眼前,满目的血,墙上、桌上、地上,里头的惺红像是长了脚,连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一齐向屋外蔓延。
阿酒一时怔在原地,华嬷嬷,她走前还躺在榻上的人,此时正对着大门,悬挂于屋梁之上,血从她身上不住的往下淌,‘嘀嗒,嘀嗒’与地上的一大滩血迹汇于一处不断扩散。
她从未见过这样惨烈的死状,阿酒呆愣在原地,滞住呼吸。
青城见她脸色不对,回头一看,心道不好,连忙将门关上,朝常念说道:“你快带姑娘回去。”
“姑娘?姑娘?”常念连喊了几声,阿酒脚下都没动作。
景嵘羽进来时便见阿酒像魔怔一般,眼神空洞,常念喊她也没有反应,忙上前晃她的肩膀,“阿酒?阿酒?”
阿酒喃喃道:“血,好多血,华嬷嬷的血……”
景嵘羽一听,瞪了一眼青城,青城立马低头,“世子爷恕罪,刚刚这门被风吹开了,里头就让阿酒姑娘瞧见了。”
阿酒猛的抓住景嵘羽的前臂,重复的说道:“是血!”
景嵘羽手抚在她的背上,“你先去外头等我,嗯?”说完他推着阿酒的背,待她反应过来,她已站在院外。
景嵘羽对常念吩咐道:“别让任何人靠近她!谁都不行!”
秦嬷嬷见阿酒脸色惨白,想问但听世子爷一说又不敢问,江雪汀轻飘飘的说道:“方才跟在世子爷后头的是伍辰大人吧,在大理寺专掌验尸,怎么跑到这来了?”
阿酒缓缓抬起头,看向她的目光夹杂一丝打量,偏院离浣剑院并不远,她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干掉门口的护卫,潜进去,杀了华嬷嬷的。
伍辰原在前头席上,被人唤出去,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原由就被拉到这儿,他在大理寺任职十载,还未见过这样可怖的现场,凶手像是故意的,一刀一刀割着玩儿,把血迹弄得屋里到处都是,最后再将人悬于梁上,手法简单直接,残忍嚣张。
伍辰瞥到死者膝盖上的两个洞时,正了正神色,“侯府有高手潜进来了,男女不知,这身手在京都能排上号。”
少顷,他们二人走出院子,院里一角走出两个侍卫,阿酒认得,是先前守在偏院门口的护卫。
二人跪在地上,“世子爷,方……”
景嵘羽打断他们,“青城领他们下去。”
他们离开时经过阿酒,熟悉的味道直往她的鼻尖扑,檀香,浓郁的檀香!阿酒下意识摸向腰间,她自制的迷药包不见了!
世子爷定是发现了所以才不让他们把话说完,阿酒想走到江雪汀的面前,拿起她的手闻闻看。
除了她,还有谁会偷她的药包,迷晕了守卫,杀华嬷嬷!
思及此,阿酒走上前,杏眸直勾勾的盯着江雪汀,江雪汀笑着将双手举至面前看了看,青葱样的手指指尖泛着莹莹水光,“看来今日是见不着华嬷嬷了,雪汀先回席了。”
阿酒双手紧握成拳,眼见她大大方方的行礼,转身,离开……景嵘羽将她的拳头从衣袖中拿出,摊开她的手指,掌心已然有了好几个泛白的月牙印,他眸色一沉,指腹摩挲过她的掌心,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里。
阿酒由他牵着,直等到她再也闻不着那股血腥味,她才开口,“去哪儿?”
“席面。”前头传来他清冷的嗓音。
阿酒往四处一看,这不是去浣剑院的路,“世子爷记错路了吗?这是往梅园去的方向。”
“没错,主桌的席面在梅园,只有自己人。”他淡淡的声音再度响起。
也没听夫人提起席面设在梅园呀,上了亭阁,阿酒才发现,里头坐着的是景贵妃、半夏和肃王三人,难怪今儿没见着半夏呢,原来她在这儿。
景嵘羽将她径直带到坐位上,她想行礼,偏手被他握得一丝缝隙都不留,“这是家宴。”
景嵘羽于她身侧坐下,“姑母与江家熟识,可知江家有个顶厉害的高手混进来杀了华嬷嬷。”
他语气极淡,像是话家常,直白的把话说出来,一点不留余地,让听的人无端生出寒意。
景贵妃初时愣了一下,一息后回过神,眼底溢出愤怒,“江家这么大胆子,敢在一品侯府杀人!”
景嵘羽掀起眼帘,眸光闪出一抹寒厉,“看姑母这样,是不知情了?”
肃王刚要为母妃辩驳,桌底下衣摆被半夏拉了拉,示意他先别说话。母妃不喜阿酒,又三番五次提起那位江家小姐,京都的贵门小姐何其多,母妃谁也不提,单提这位,华嬷嬷也是,口里的江小姐是千万般好,别说表哥会起疑,她都疑心母妃与江雪汀的关系。
景贵妃见他不信自己,不由瞪大眼睛,肯定的说道:“当然!本宫要是早知江家敢蔑视侯府,根本不会让她进玉华宫!”她微顿了顿,“能躲过侯府的暗卫,青天白日在侯府杀人,这,江家小姐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有如此心性和手段?”
“我还未跟姑母说是江家哪位,姑母怎么断定是江家的小姐?难道姑母一早知道今儿来侯府的江家人只有她一个吗?”
话音刚落,亭阁内其他几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景贵妃身上,要知道江雪汀并非是江家的独女,她上头还有兄长,兄长已娶妻,高门聚会,大多是当家主母或少夫人带着未出嫁的姑娘出席,饶是楚晚棠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都是由楚夫人领着来。
贵妃怎么脱口而出就是江雪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