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杰到的时候恰好听到陵王力保父亲那段,在门外站了许久才进去。
“母亲。”
阿酒没见过他,但晚棠的五官与他很是相似,不同的是他的眉眼沉静如山,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
“你来得正好。”楚夫人向他招手,“你与苏少卿相熟,托他带个人进大理寺,今夜就去办。”
“母亲,”楚晚杰作揖道:“今日着实太晚了,待明早我与云潇商量过再……”
“混账!”楚夫人拿起手边的茶盏朝他脚边扔过去,“陵王于楚家有大恩,别说是进大理寺见个人,就算要以举家之力闯大理寺,楚家也不得推拒!”
头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在场其他人愣了一瞬后才回过神,叶兰上前安抚:“母亲别气,夫君行事自有他的道理。”
楚夫人胸口起伏不定,指着下首站的人骂道:“若你父亲知晓此事,他必会不计代价,只求能报答陵王的一点点恩情。
你想保楚氏荣光不愿趟浑水,好啊,你不愿意办,我去同你父亲、祖母说!”
“母亲!”楚晚杰跪下来,“如果大理寺内关的是陵王,于公于私,儿子都不会推托,可陵王已死,旧事理应随风飘散。陵王一案与陛下……母亲三思!”
闻言,楚夫人脸色涨红,手捂住胸口直喘粗气。
见状,阿酒上前搭脉,一瞬后指腹摁住她的人中穴,“慢慢地吸气吐气。”
叶兰和楚晚棠一个倒茶一个帮她顺气,哄劝道:“母亲别急,事总能办成的。”
过了半晌,楚夫人的脸色才算好看些,但神情恹恹,几度张口缓缓道出一句:“请你父亲来。”
叶兰和楚晚棠相视一眼后一齐跪下。
父亲为官数十载还只混到兵部尚书,终其缘由就是他性子太过执拗,脑中一根弦崩得紧紧的,一点儿不懂打弯。
要让他知道救命恩人与大理寺的陵王旧人有关系,他哪能坐得下去。
怕会真要去劫大理寺!
“阿酒不敢领受夫人如此照拂,”阿酒曲膝行礼,“我自知身份微薄,从没妄想过能把师兄从大理寺劫出来,我只是想去大理寺见师兄一面。”
她转身面向楚晚杰,语气诚恳,“楚公子的话句句在理,我并非挟恩图报之人,因为事态紧急才会贸然过府打扰。”
阿酒低下头,咬住唇瓣将请求的话咽回去,良久才抬起头,笑道:“这个点出来,侯府定急坏了,还请楚府派人去个口信,明早我再回去。”
语罢,楚晚杰的脸青红交接,像被人狠狠掌掴过,心底的那点私念跟石子似的硌得人生疼。
“姑娘放心。”
他道出一句后离开。
楚夫人被叶兰和晚棠半劝半逼着扶回屋去,待晚棠再回来已是两盏茶之后。
阿酒坐在椅内,脚底的热意早就凉下来,慢慢袭卷全身,偏偏脑子清醒得很。
在原州的日子,一天一天,一遍一遍,如走马观花闪过她的脑海。
晚棠回来的时候,见她人在这里,却又不像在这里似的,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才发现那是一块寒冰,“手怎么这么凉,你先去睡一觉,别多想。”
“好。”阿酒轻声道。
“兄长那里,自有嫂嫂去规劝,他一向对嫂嫂的唯命是从,肯定能被说动。”
“侯府那里,也已经派人去了。”
“今夜,你且与我睡在一处,说起来,你可是头一个与我同床共枕的人。”
……
晚棠碎碎念一路,时不时打量她的脸色,冷静得有些吓人。
但她把脑海中安慰人的话搜刮一遍也没找到合适的,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翌日一早
‘咚,咚,咚’
阿酒被一阵清脆的声音吵醒,那声儿倒是不大,但她睡得不熟,所以很快睁眼,怕惊扰了睡得正香的晚棠,她蹑手蹑脚地起床,穿好外衣出去。
“姑娘请随奴婢来,”说话的人是叶兰嫂嫂身边的丫头,她压着嗓子,“少爷已经安排好了。”
阿酒愣了一瞬后忙跟上去。
府门外停了一辆马车,除了车夫并无其他人在,阿酒小声问道:“是去大理寺吗?”
“是的,姑娘。”
阿酒悬了一放的心终于落下来,“改日一定登门拜谢。”
“姑娘客气了。”
阿酒一坐上马车,车夫就驱车离开。
天虽未大亮,但街头已有人流涌动,叫喝声和纷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经过闹市后,耳边逐渐静下来。
不多时,阿酒已站在大理寺外,它坐拥整条街巷,进出只有一条路,而且一直有配刀的兵士巡逻。
巷道内回荡着整齐的脚步声,听得人汗毛根根竖起,阿酒四下瞧了瞧,楚府的马车已经走了,车夫也并未交代其他,她就这么进去?
阿酒试着挪动脚步才发现,脚早就麻了,她咬咬牙继续朝前走,刚上石阶,从里头迎出一位着深蓝朝服的年轻男子。
听守卫的唤他‘苏少卿’,阿酒的眼神顿时亮了。
“你就是新来的大夫吧,快随本官来。”
阿酒应声跟上。
“多谢大人。”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先不必谢,有几句话本官要单独嘱咐姑娘,姑娘此行来是因为牢内有重犯患病,至于最里面的那位,姑娘匆匆见一面即可,陛下虽然还未下发旨意,但他牵扯的绝非小事,姑娘好自为之。”
“民女明白。”
能来一趟不容易,她不会让楚府和侯府为难。
穿过九曲回廊,阿酒被带进牢狱,这里比京兆府的静很多。
除此之外,血腥味也很浓重。
但却鲜少听到有人呻吟,喊冤之类的。
“姑娘,到了。”
苏少卿的话当即让她回过神,抬眸往牢房内一瞧,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尚佳的老者。
“程太傅。”
苏少卿对老者恭恭敬敬地作揖,老者捻把胡须微微点头,好像他们现在身处学堂,并不是画地为牢的监牢。
牢房的大门打开,阿酒走进去,迎上老者炯炯有神的双眼,“先生可有哪里不舒服?”
“无酒无肉,哪里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