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低吼着,黑色的商务车像一头无视障碍的钢铁猛兽,毫不减速地撕开夜色,直冲向松山组总部森严厚重的大门。
门口值班的几名成员正百无聊赖地倚靠着,当刺眼的车灯毫无预兆地刺破黑暗、引擎声浪毫无收敛地逼近时,他们瞬间绷紧了神经。
“不对劲!”为首的小队长瞳孔骤缩,厉声喝道。
按规矩,任何靠近总部的车辆,远远就该亮灯减速,鸣笛示意身份,姿态谦卑得像靠近狮群的羚羊。
可眼前这辆商务车?它非但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那咆哮的引擎声反而在加速,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猎豹,带着一股蛮横的、令人心悸的冲势,直挺挺地撞向紧闭的大门!
“关门!快关门!”嘶吼声炸开。
训练有素的成员们反应极快,有人猛地按下沉重的电动门开关,巨大的金属门扇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开始缓缓合拢;其余人则闪电般从腰间、腋下拔出武器——冰冷的枪管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幽光,短刀出鞘的寒芒一闪即逝。
他们迅速散开,寻找掩体,枪口齐刷刷对准了那辆越来越近、越来越快的死亡阴影,空气瞬间凝固,弥漫开浓烈的硝烟味和冰冷的杀气。
而这一切,车内驾驶座上的唐文却浑然未觉。
他正微微侧头,目光盯着副驾上那个面色苍白的松山组成员远山健一郎,追问着关键信息:“你确定?这就是你们松山组的总部?”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难以置信。
就在刚才,穿过繁华的霓虹街区,眼前豁然出现这栋巍峨的建筑。
它通体覆盖着冰冷的玻璃幕墙,在夜色和精心设计的景观灯映衬下,流光溢彩,线条硬朗而现代,气势恢宏得近乎嚣张。这哪里像一个盘踞在都市阴影里的暴力团巢穴?
分明是跨国金融巨鳄或者科技新贵的总部大楼,透着资本与权力的冰冷奢华。
唐文心中的刻板印象被狠狠击碎——他想象中的黑帮老巢,应该是隐匿在灯红酒绿的后巷,是烟雾缭绕的赌场酒吧,是充满江湖气的喧嚣场所。眼前这栋刺入夜空的摩登堡垒,实在太过违和,太过…干净了。
“应…应该是的,大人。”远山健一郎的声音有些发干,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安全带。
望着窗外那栋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的、散发着迫人气势的建筑,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混杂着敬畏、陌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我只在会长…在老大偶尔的只言片语里听到过这个地址,具体什么样,从没见过。这…我也是第一次来。”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仿佛眼前这栋光鲜亮丽的庞然大物,与他认知中那个充斥着血腥与暗影的松山组,是两个割裂的世界。
就在远山话音落下的瞬间,唐文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了前方——那扇巨大的、正在急速合拢的金属大门,以及门后那些如临大敌、枪械上膛的身影!
他心中警铃大作,瞳孔骤然收缩。
而车头,距离那象征着松山组绝对领域、此刻却如同巨兽獠牙般即将闭合的大门,已不过咫尺之遥!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是猛踩刹车的绝望,还是孤注一掷的冲锋?
冰冷的玻璃幕墙如同深渊巨口,倒映着这辆急速刹车的商务车和它内部几个人瞬间凝固的身影。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司小夏短促的痛呼在车厢内炸开。
巨大的惯性将她整个人狠狠掼向前方,额头毫无缓冲地撞上了副驾驶座那坚硬的靠背。瞬间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仿佛脑浆都被震散了架,疼得她倒抽了好几口冷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嘶——疼死我了!”司小夏龇牙咧嘴地揉着迅速红肿起来的额角,感觉那里肯定要鼓起一个大包。
她顾不上自己的疼痛,第一反应是低头查看怀里紧紧抱着的小女孩。
万幸,孩子被她下意识地用双臂和身体牢牢护住,像一个柔软的缓冲垫,加上小姑娘出奇地乖巧安静,没有乱动挣扎,此刻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吓懵了,但小脸蛋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磕碰的痕迹。
司小夏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点,但额头的剧痛立刻又让她火冒三丈。
“唐文!你干嘛啊?!”她猛地抬头,带着哭腔和怒气朝驾驶座吼道,“疯了吗突然急刹车?!要死啊!连个提醒都没有!!”
声音因为疼痛和惊吓而微微发颤。
然而,驾驶座上的唐文却像一尊石雕,对她的抱怨置若罔闻。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挡风玻璃之外,身体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司小夏满腔的怒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松山组总部那扇刚刚差点被撞上的沉重金属大门前,几个身着黑衣的值守成员已经如临大敌。
他们动作迅捷地散开,各自依托着门柱或掩体,手中赫然举起了长短不一的枪支!
黑洞洞的枪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幽光,像毒蛇的眼睛,齐刷刷地、精准地指向了这辆刚刚停稳、引擎还在低吼的商务车!
“枪…是枪!”司小夏的声音陡然变了调,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干涩而紧绷,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惧。
她的身体本能地缩紧,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汗毛根根倒竖。
但她强压下立刻趴下的冲动,反而将怀里的小女孩抱得更紧,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孩子构筑起一道脆弱的屏障,眼神里是母兽护崽般的决绝。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引擎的怠速声和远处隐约的都市噪音。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沉重得让人窒息。
“远山,”唐文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朝着挡风玻璃前方那些持枪的身影努了努嘴,“你下去交涉。你是松山组的人,拿出身份证明,他们应该会放行。”
坐在副驾驶的远山健一郎脸色苍白,额角也渗出了冷汗。
他看了一眼外面那如临大敌、枪口森然的阵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犹豫只在瞬息之间,他明白此刻别无选择。他咬咬牙,应了一声:“…是。”
然而,行动起来却异常狼狈。
他的一条手臂在之前的打斗中骨折,此刻被简易地固定着,完全无法用力。
他只能用那只完好的手,笨拙地摸索着门把手,动作迟缓而滑稽。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车门才终于被他用肩膀顶着推开了一条缝。
就在他试图侧身挤出去时,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也可能是腿软,整个人失去平衡,猛地向前一个趔趄,眼看就要以极其难看的姿势摔趴在冰冷的柏油路上!
“啊!”司小夏下意识地低呼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远山健一郎那只完好的手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猛地向前一探,死死抓住了敞开的车门边缘!
指甲在金属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借力,身体剧烈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避免了狗啃泥的惨状,但那份狼狈和虚弱已暴露无遗。
他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站稳,背对着那些警惕的枪口,努力挺直腰背,试图找回一丝松山组成员的威严。
他用那只还能活动的手,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紧张)从贴身口袋里摸索出一个金属徽章——那正是象征松山组正式成员身份的标记。
他高高举起那枚在微光下反射着冷光的徽章,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大门方向那些已经瞄准他、手指可能随时扣下扳机的守门成员嘶声大喊,声音因为紧张和用力而显得有些破音:
“诸君!莫要开枪!别误会!是自己人!自己人啊——!”嘶喊声在空旷的门前广场上回荡,充满了急切和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