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健一郎高举的徽章,在松山组总部大门上方惨白的探照灯光和建筑本身溢出的华丽霓虹交织下,骤然迸射出刺眼的反光。
那徽章主体是冷硬的金属质地,中央精心蚀刻着代表松山组的繁复松叶纹章,此刻在强光照射下,边缘锐利如刀,核心的图案仿佛燃烧起来,异常夺目刺眼。
门口守卫中几个眼力极佳的成员,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几乎在反光亮起的瞬间就捕捉到了这独一无二的标识。
其中一人瞳孔微缩,下意识地低喝了一声:“等等!是组徽!”
他率先将手中紧握的枪口压低,枪管斜指向地面,但手指并未离开扳机护圈。
他迅速侧头,对身边同样举着霰弹枪的同伴急促地耳语了几句。
紧张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微微松弛了一丝。
守卫中为首的两个小头目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的杀意和警惕并未完全消散,但那股要将一切可疑目标撕碎的狠厉劲头收敛了不少。
他们交换了一个简短而默契的眼神,保持着随时可以拔枪射击的戒备姿态,缓步朝举着徽章、姿态谦卑的远山健一郎走来。
沉重的皮靴踏在冰冷光滑的柏油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咔哒”声。
人还未完全走近,领头那个留着短寸、眼神阴鸷的汉子已经用带着浓重关西腔的粗粝嗓音喝问道:“喂!你是哪个分会的人?”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远山健一郎因疼痛和紧张而苍白的脸,以及那条明显不自然下垂的断臂,“连到总部大门前必须减速鸣笛的规矩都不懂吗?刚才那车是想撞进来找死?!”
语气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怒意和居高临下的审问。
止疼药的药效已过,远山健一郎强忍着断臂传来的阵阵钻心疼痛,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近乎谄媚的谦恭笑容。
他用唯一能活动的右手,极其别扭地做了一个单手作揖的动作,身体也跟着微微前倾:“实在是对不住!万分抱歉!在下…在下是第一次来总部,规矩生疏,不知道必须提前减速刹车,惊扰了诸位,实在罪过!罪过!”
他连连道歉,姿态放得极低,额角渗出的冷汗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见他态度诚恳,认错及时,两个守卫脸上的厉色又褪去了一分。
阴鸷汉子走到近前,没有废话,直接伸出手。
远山健一郎立刻会意,毕恭毕敬地用那只完好的手将徽章递上。
汉子接过,借着大门旁壁灯的光线,仔细查验着徽章背面的细微刻字和独特的防伪印记。
另一个守卫则警惕地扫视着远山健和商务车,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柄上。
“震天会…远山健一郎?”阴鸷汉子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像是在核对通缉令上的照片。
“是是是!正是在下!震天会远山健一郎!”远山连忙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接回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如释重负般迅速揣回怀里,仿佛那是他的保命符。
确认了身份,守卫们的敌意明显降低了许多,但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阴鸷汉子的目光越过远山健,锐利地刺向那辆引擎尚未熄火、静静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商务车。
他身旁的同伴默契地掏出一支强光手电,“啪”地一声打开,一道刺目的光柱瞬间穿透前挡风玻璃,在车内快速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车头悬挂的车牌上。
汉子眯着眼,似乎想将那串冰冷的数字牢牢刻进脑海。
“车里的人是谁?”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为什么不下车接受检查?鬼鬼祟祟的!”
远山健一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但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半分,带着一种刻意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朝着守卫们又微微弯了弯腰,姿态近乎卑微:
“车上的贵客,是送…送千代子小姐回来的。”他刻意加重了“千代子小姐”这几个字的分量,每一个音节都吐得清晰无比,然后才补充道,“还请…通报一下组长大人,就说…千代子小姐,我们带回来了。”
“千代子小姐”这五个字,如同在凝固的空气中投下了一颗无声的炸弹!
前一秒还弥漫着警惕、审问和些许放松的气氛,瞬间被彻底冻结、粉碎!
拿着手电筒的守卫,手指猛地一颤,刺眼的光柱不受控制地向上跳动了一下,照亮了写字楼冰冷的玻璃幕墙。
阴鸷汉子脸上所有的表情——无论是审视、质疑还是残留的怒意——都在刹那间凝固、消失,只剩下一片难以置信的空白。他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千代子小姐…找到了?!”
远山健一郎那句如同惊雷般的话语所制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仅仅维持了不到两秒,就被一声因为极度震惊和狂喜而陡然拔高的、近乎破音的呼喊彻底打破!
像是投入滚油中的水滴,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千代子小姐?!”
“真的吗?!在哪里?!快带我们看看!!”
“老天爷!真的是千代子小姐吗?!!”
几个原本还持枪警戒、或处于石化状态的松山组成员,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猛地从原地“弹”了起来。
他们脸上残留的震惊瞬间被狂潮般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狂喜所淹没。
有人甚至激动得丢掉了手中的武器(或者只是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的枪柄),不顾一切地朝着远山健一郎和那辆黑色商务车猛冲过来!
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里面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发颤、嘶哑,充满了不顾一切的急切。
熊本千代子!
这个名字,在过去的几天里,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松山组成员的心头,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气。
为了寻找这个失踪的小祖宗,整个松山组上下,从位高权重的若头到最底层的跑腿小弟,全部被动员起来。
他们像疯了一样,将整个首都翻了个底朝天,掘地三尺,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渠道和人脉,日夜不休,神经时刻紧绷在断裂的边缘。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令人绝望的“没有消息”、“毫无线索”。
疲惫、焦虑、愤怒,最终化为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组内悄然弥漫——那个像小太阳般照亮过他们灰色世界的小天使,或许真的已经…遭遇了不测。很多人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自责、痛苦和无力感啃噬着他们的内心。
就在这希望之火即将彻底熄灭,连最顽固的人都要放弃搜索的时候…
希望,竟然以如此猝不及防、近乎梦幻的方式,回来了!就在眼前这辆差点被他们打成筛子的商务车里!
“千真万确!!”远山健一郎被这股狂热的浪潮包围着,看着眼前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扭曲、却写满了纯粹喜悦的脸,他也被这强烈的情绪感染了,用力地点着头,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带着一种完成艰巨任务的释然和自豪,“千代子小姐安然无恙!就在车里!”
他顿了顿,看着周围瞬间屏息、等待答案的眼睛,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荒谬却又恍然大悟的解释:
“我们之前拼了命在首都掘地三尺,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千代子小姐她…她这段时间根本不在首都!”远山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她是跟着…呃,跟着别人去大阪城玩了一圈!现在才回来!所以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啊!”
这个解释,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所有人心头那个沉重又困惑的死结。
原来不是敌人太狡猾,也不是他们太无能,而是这位小祖宗…自己跑出去旅游了?!
熊本千代子,这个年仅几岁的小女孩,在松山组这个以铁血和暴力著称的组织里,拥有着超乎想象的、近乎神迹般的地位和人气。
她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天然就带着治愈人心的魔力。
更难得的是,她不像普通孩子那样吵闹任性,总是安安静静,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不惹麻烦,省心到了极点。
她就像一块纯净无瑕的珍宝,被整个松山组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是那些刀口舔血的汉子们内心深处最柔软、最不容触碰的逆鳞,是名副其实的全组掌中宝。
她的失踪,曾让无数凶悍的组员在无人处红了眼眶,让整栋大楼都笼罩在压抑的愁云惨雾之中。
那种即将永远失去她的恐惧和痛苦,差点就击垮了某些人最后的精神防线。
而现在…
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和戒备。
“小姐!是小姐!”一个冲在最前面、满脸横肉的汉子已经扑到了商务车后窗旁,激动得语无伦次,他颤抖着手指,试图在深色的车窗上寻找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快!快让小姐出来!让我们看看!”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喊道。
习原本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总部门口,此刻完全变成了激动沸腾的海洋。所有人都忘记了武器,忘记了职责,忘记了刚才的紧张对峙,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名字,一个身影——他们失而复得的、无比珍贵的熊本千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