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森冷的监管者轮廓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以近乎直线的轨迹直扑自己初始点位时,司小夏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视野的余光捕捉到对方角色建模上闪烁的、代表“追击锁定”的猩红光效——目标明确,是她Miki。
一丝极其轻微的讶异掠过心头,随即被眼底骤然燃起的兴奋火苗彻底吞噬。
害怕?不存在的。
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后背离开椅背,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蓄势待发的弓弦姿态。
“首抓我?救人位?”司小夏的嘴角在隔音耳机下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心底无声地嗤笑。
数据?那冰冷的平均牵制四十秒像一张苍白的标签贴在ID后面。
数据会说谎,至少在她身上,谎言被编织得如此理所当然。
造成这平庸数据的罪魁祸首,恰恰是她在团队中无可替代的价值——她司小夏,是WEA的救人位核心,多少次危局,是她顶着监管者的屠刀精准卡半捞人,极限搏命救。
多少次开门战,是她一人断后,用自己为队友撕开通往地窖或大门的最后几秒?
她不是在修机,就是在奔赴救援的路上,或是在终局拖延时间。
真正需要她从头开始、独立牵制监管者的机会?
寥寥无几!
上一次被这样开局针对,记忆仿佛都蒙上了尘,还是在去年的秋季赛,那个叫小海的监管者临时变卦追她,结果呢?
节奏崩盘,溃不成军。
数据看不到的,是无数个在训练基地灯火通明的深夜。
当队友们结束训练各自休息,那个纤细的身影总会拽住准备离开的唐文,眼睛亮得惊人:“再来一局!这次你用‘噩梦’,我用佣兵,不准放水!”
客厅的沙发成了临时训练场,屏幕的光映着两张专注的脸。
唐文这个被誉为史上最强监管者的男人,他那些神出鬼没的抽刀技巧、刁钻的卡位预判、压迫力十足的控场节奏……哪一样她没在极限拉扯中被逼着硬啃下来、最终融为自己的肌肉记忆?
他的每一次节奏,每一个可能出刀的微小前摇,都如同烙印刻在她的神经里。
强如唐文都被她磨得没脾气,眼前这个HIGT的监管者选手?
司小夏只觉得一股久违的、被压抑许久的战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地图废墟的断壁残垣间,司小夏操控的佣兵如同灵巧的雨燕。
监管者挟裹着腥风扑至,抬手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蓄力刀!
屏幕前的司小夏眼微眯眼睛,轻点屏幕,角色一个极限距离的直角短拉,刀锋擦着呼啸而过,落空!
巨大的刀气在地面砸出裂痕,她毫不停留,借势翻过矮墙,利用高低差瞬间拉开身位。
“想打震慑?差得远呢。”她低语。
监管者紧追不舍,试图利用废墟狭窄的窗区进行博弈。
司小夏却像能预知未来。
翻窗?不,她只是在窗前一个逼真的假动作,监管者受骗出刀,刀锋狠狠砸在窗框上,僵直!
她早已利用这零点几秒的间隙,从容绕开,奔向远处更开阔、更利于迂回的板区。
时间在惊心动魄的追逐中流逝。三十秒…一分钟…一分半!监管者的操作开始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每一次精准的预判走位,每一次恰到好处的板子格挡,每一次利用场景道具极限卡位,都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那被数据蒙蔽的自信上。
他感觉自己在被戏耍!
那个数据上写着薄弱的救人位,此刻展现出的牵制思路却如同精密的瑞士钟表,冷静、高效、无懈可击。
每一次他以为抓住了破绽,换来的都是更深的陷阱。
司小夏操控的角色在他视野里时隐时现,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每一次接触都让他空耗体力与时间,却连对方的衣角都难以真正触及。
场馆内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密码机的破译进度。
一台、两台、三台……当第五台密码机轰鸣着宣告破译完成的璀璨光芒亮起时,计时器刚刚走过三分零七秒!而监管者头像下方,“Miki”的牵制时间,赫然定格在令人瞠目结舌的“3分02秒”!
“一溜五台!我的天!Miki!WEA的Miki!她做到了!在顶级联赛的赛场上,用一个救人位角色,完成了彻底击溃监管者节奏的五台密码机牵制!”解说激动的声音几乎破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数据会说谎!HIGT的监管者为自己基于纸面的误判付出了惨重代价!Miki用行动宣告——别用标签定义我!”
比赛在第5分48秒戛然而止。
WEA人队四人全员生还,轻松拿下大比分胜利。
直到象征着比赛结束的一败涂地字样在屏幕上炸开,HIGT的监管者选手依旧僵坐在对战椅上,双手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
他失魂落魄地盯着屏幕上那刺眼的“牵制时间:3分02秒”,以及自己角色头像旁那个耻辱的“0淘汰”标识。
冰冷的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紊乱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的闷痛。
为什么?
数据明明写着四十秒!为什么她的板窗博弈如同预知?
为什么她的走位能精准地卡在他每一个出刀的盲区?
为什么一个救人位能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像遛狗一样牵着他在地图上徒劳奔命?
巨大的挫败感和自我怀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那三分钟,不再是简单的比赛时间,而是对他判断力、操作乃至职业尊严的公开处刑。
他仿佛能听到台下观众席传来的、那些并非针对他个人却依旧刺耳的欢呼浪潮,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耳膜。
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发黑,胃部翻江倒海。
他甚至没有力气摘下耳机,只是颓然地松开鼠标,任由双手无力地垂落,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椅子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炫目的舞台灯光,那里只剩下刺眼的失败和巨大的、名为“Miki”的阴影。
抑郁?不,那更像是一种瞬间被掏空灵魂的茫然和崩塌。
数据构建的自信堡垒,在现实铁拳的轰击下,碎成了齑粉。
下半场的监管者轮换,轮到唐文登场。
当大屏幕上亮起他选择的监管者头像——那个在版本更新后强度飙升、却因操作复杂而极少有人能真正驾驭其精髓的“隐士”时,观众席爆发出更猛烈的声浪。
唐文活动了一下手指,眼神平静无波。
对付HIGT这种已然被Miki彻底打崩了士气的求生者队伍,他甚至不需要拿出压箱底的绝活。
现版本的隐士,在他手中,就是一座移动的叹息之墙。
比赛开始。唐文操控的隐士,他没有执着于激烈的追击,而是将阴森的技能运用到了极致。
无形的攻击如同鬼魅的触手,精准地出现在求生者试图破译的关键密码机旁,或是在救人必经的狭窄通道口无声显形。
每一次恰到好处的干扰,每一次对密码机进度的精准封禁,都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缓慢而残酷地消磨着HIGT求生者本就所剩无几的意志和希望。
他们的节奏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修机?救人?自保?每一项行动都变得犹豫而笨拙,仿佛每一步都踏在隐士布下的无形泥沼之中。
五台密码机安静地躺在地图上,进度条如同被冻结。
HIGT的求生者们如同无头苍蝇,在隐士编织的寂静恐惧中徒劳挣扎。
比赛结束的钟声敲响时,屏幕上冷酷地显示着四抓。
唐文甚至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平静地摘下了耳机。
对手太弱了,弱到他连放水的操作都显得刻意而虚伪——放慢追击节奏?
故意打空技能?
这些在高速摄像机和高清直播镜头下,只会被无限放大,成为那些网络显微镜下不尊重对手、傲慢无礼的新一轮口诛笔伐的弹药。
他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自嘲。
曾经,为了所谓人情世故,为了给弱队留点面子,他会在确保胜利后,故意放跑一两个求生者,送点温暖分。
结果呢?换来的不是感激,而是更汹涌的质疑浪潮:假赛!控分,不尊重竞技精神!
那些盯着破事骂的人,总能找到刁钻的角度。
放水明显了,骂他虚伪;不放水,又骂他冷酷无情,不懂江湖规矩。
“呵。”唐文轻轻嗤笑一声,将隐士的角色界面关闭。屏幕上胜利的光芒映着他平静而略带锋芒的侧脸。
“现在好了,”他心底的声音清晰而冷硬,如同淬火的钢铁,“规则之内,实力说话。我不放了!”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对面HIGT选手席一片低气压的颓丧,最终落回自家WEA的休息区。
司小夏正和队友们击掌庆祝,明亮的笑容驱散了赛场所有的阴霾。
这一刻规则赋予的十分钟休憩早已过去,但胜利带来的另一种呼吸权,却如此真实而畅快。在绝对的实力与无畏的反击面前,任何基于数据的误判和虚伪的人情世故,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