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区的强光灯依旧灼人,但热度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寒流瞬间抽空。
娜塔莎握着话筒的手指冰凉,指尖微微发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背渗出的冷汗正一点点浸透薄薄的职业装。
她看着对面TBS战队众人——教练hem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KIKO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qiqin干脆低头摆弄着队服拉链,仿佛置身事外。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沉重得几乎能凝结成水滴落下。
她抛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颗投入这片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无声无息地沉没了。
那些仓促准备的、被高层硬塞过来的问题,此刻在她自己听来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为什么选择医咒组合?”——对方的回答是“版本理解不同,队伍自有考量”,滴水不漏。
“是否针对对方核心求生者?”——hem只回了一句“战术服务于胜利”。
“对后续比赛阵容有什么预测?”——KIKO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赢下去就行”。
牛头不对马嘴!彻头彻尾的牛头不对马嘴!
娜塔莎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小丑,在聚光灯下笨拙地挥舞着彩球,而观众席上的猛兽们只是冷漠地、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她滑稽的表演。
这些问题本身就缺乏逻辑链条,像小孩子好奇的追问,根本没有触及战术核心的深度和锐度。
她甚至能想象到此刻直播弹幕上汹涌的嘲讽:“毛子主持在问啥?”“这采访水平是来搞笑的吗?”“TBS在溜主持人玩呢!”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职业挫败感灼烧着她的神经。
这根本不是采访,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羞辱。
这该死的环节!这该死的任务!这分明是龙国人自己热衷于搞的那套赛后表演,为什么非要生搬硬套到他们毛子国的赛场上?
高层那些西装革履的家伙们,脑子里只想着如何从这支强大的龙国战队身上榨取些独家爆料来博眼球,却全然不顾这拙劣的安排会让她——一个专业主持人的脸面置于何地!
“感…感谢TBS战队接受我们的赛后采访,再次恭喜你们获得胜利!”娜塔莎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点职业本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速飞快地念完了结束语。
她几乎是逃离般地放下话筒,甚至顾不上和TBS众人进行基本的眼神告别,就在摄像机的红灯注视下,脚步有些踉跄地转身,逃也似的冲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强光区。
高跟鞋急促地敲击着后台通道冰冷的地板,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她此刻慌乱的心跳。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离那些审视的目光,离那场失败的采访越远越好。
“砰”的一声,她有些失态地推开了高层办公室厚重的木门。
里面烟雾缭绕,赛事总监伊万诺夫正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指间夹着一支粗大的雪茄,脸上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轻松笑意。
看到娜塔莎进来,他立刻坐直身体,雪茄随意地搁在昂贵的黑檀木烟灰缸边沿,用一种近乎施舍般的语气问道:
“娜塔莎!怎么样?收获如何?TBS那些狡猾的龙国人,这次总该被我们撬开嘴巴了吧?”他浑浊的蓝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仿佛已经看到了独家战术解析带来的流量爆炸。
办公室明亮的顶灯打在娜塔莎苍白的脸上,映照出她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未退的难堪。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烈的雪茄味让她有些反胃。
她看着伊万诺夫那张写满期待的脸,想起自己刚才在镜头前的狼狈,想起TBS那些四两拨千斤的冷漠回答,一股混合着愤怒和委屈的情绪猛地冲上喉咙。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苦涩、近乎嘲讽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失败了,伊万诺夫先生。”她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仿佛要将某种沉重的负担卸下,“采访准备得太仓促了!那些临时拼凑的问题……根本没有任何逻辑深度可言,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伊万诺夫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语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
“TBS的人精得很!他们根本不上套!回答全都是答非所问,滑不溜手!我像个傻子一样在镜头前自说自话!我们什么都没问到!除了尴尬,什么收获都没有!”
“啪嗒”一声轻响。
是伊万诺夫手中把玩的金质打火机掉落在桌面上发出的声音。
他脸上的轻松笑意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迅速碎裂、剥落,只剩下铁青的底色和眼中难以置信的惊愕。
那表情,活像被人隔着屏幕狠狠抽了一记无形的耳光,火辣辣地疼。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斥责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办公室里昂贵的雪茄烟雾依旧缭绕,却再也掩盖不住那股弥漫开来的失败和难堪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