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唐文和大叔背靠背站着，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如鹰隼般紧锁着敌人狼狈撤退的方向。
然而，追击的念头只在脑中一闪便熄灭了。
一来，他们心知肚明，己方仅有两人。
刚才的激战是凭着一股狠劲和地利才占了上风。
若贸然追上去，对方一旦与远处可能存在的同伙汇合，形成包抄或反击之势，他们这两条疲兵残将，十有八九会栽进去，把到手的胜局拱手相送。
二来，这冲突本就是对方主动挑起的，他们是防守反击的一方。
如今能把气势汹汹的来犯者打得落荒而逃，已是实实在在的胜利。
穷寇莫追的道理，在街头摸爬滚打过的他们都懂——见好就收，没必要为了意气之争把自己陷入更大的险境。
更何况，大叔的状态明显不对。
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指腹上赫然染着一抹刺眼的猩红。
那血迹如同无声的警钟，敲在唐文心头。
大叔受伤了！内腑震荡带来的痛楚让他眉头紧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
这种情况下，拖着伤躯去追击状态未知的敌人？那无异于主动把自己送进虎口，是莽夫所为。
大叔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对着唐文微微摇头，眼神里的决断代替了千言万语：到此为止。
唐文重重地喘着粗气，像拉风箱一样，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混着尘土在脸上划出几道泥痕。
他不再看敌人消失的方向，转身开始清理这片狼藉的战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失去行动能力的家伙。
他动作麻利，毫不拖泥带水，一手一个，像拖拽沉重的麻袋，将那些或昏迷不醒、或痛苦呻吟、甚至可能已无声息的身体，统统拖拽、堆叠到一起，形成一座小小的人丘。
至于这些人最终是死是活，会不会落下残疾？
唐文眼神冰冷，那不是他此刻需要考虑的。
正如大叔常说的，出来混，动手前就该想好后果，他们的死活，全凭各人造化。
其中还有两三个伤势较轻的，虽然站不起来，但还能发出微弱的咒骂或求饶。
大叔忍着痛楚，踉跄着走到车子后备箱，摸索出一卷粗砺的黄色尼龙绳，扔给唐文：“捆结实点。”
唐文接过绳子，下手毫不留情，用膝盖顶住挣扎者的后背，将他们手腕反剪，用熟练的手法缠绕、打结，捆得如同待宰的牲畜，动弹不得。绝望的呜咽和绳结勒紧皮肉的摩擦声在寂静下来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两人默不作声地忙碌了几分钟，总算将这片触目惊心的战场大致清理完毕。
人堆叠好了，活口捆牢了，散落的棍棒等杂物也被踢到路边。
就在此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是教练带着WEA战队的队员们，小心翼翼地折返回来。
原来她们刚才的撤退并未跑远，仅仅撤出了大约一百多米，就停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紧张地回望着这场惊心动魄的遭遇战。
她们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亲眼目睹了唐文和大叔如何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硬生生打退了这伙凶悍的拦截者。
唐文那如同猛虎下山般的姿态尤其震撼人心——仅凭一根染血的棍子，竟敢在人群中悍然冲杀，棍影翻飞，所向披靡，打得对方心生惧意，无人敢轻易近身。
这种充斥着原始暴力与生死搏杀的混乱场面，对这些平日里专注于电子竞技的女队员而言，太过遥远和残酷。
她们无法参与，只能成为无助的旁观者，隔着安全的距离，屏息凝神地看着那两个男人如同古战场上的悍将，在敌群中七进七出，最终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勇猛和默契，生生杀穿了对方的包围圈。
此刻，看着现场遗留的痕迹和两人身上斑驳的尘土与血迹，震撼与后怕交织在她们心头。
确定那伙人确实已如潮水般彻底退去，消失在街角，再无卷土重来的迹象，司小夏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
她迅速将一直紧护在怀里、小脸煞白的小姑娘轻柔地推向身旁的教练，急促地交代了一句：“看好她！”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脚下仿佛真的生了风，又或是那揪心的担忧给了她无穷的动力。
她几乎是贴着地面掠过短短的距离，眨眼之间便已冲到了唐文身侧，带起一阵微凉的空气。
目光急切地扫过他沾满尘土和暗红污渍的衣衫，那刺目的血色让她瞳孔猛缩。没有任何犹豫，她冰凉颤抖的手指已经急切地抚上他胸口、手臂上那些湿黏的血迹斑块，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和颤抖：“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她的动作又快又乱，透着一种近乎失态的恐慌，仿佛要亲手确认他每一寸皮肤都完好无损才能安心。
唐文和大叔的身上确实都沾染了不少斑驳的血迹，混合着汗水和灰尘，显得异常狼狈。
然而仔细看去，唐文裸露的皮肤上，除了几处被钝器狠狠砸中后留下的、正在迅速由红转紫、高高肿起的瘀青外，竟真的没有明显的开放性伤口。
那些骇人的血迹，大部分是溅上去的，或是从倒地对手身上沾染的。
反倒是大叔那边，深色的衣服上洇开的暗色区域明显更大、更触目惊心。
“嘶……”被司小夏冰凉又急切的手指在敏感的瘀伤处按了几下，唐文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肌肉下意识地绷紧。
他有些不自然地微微侧身，试图避开她过于亲密的触碰和审视的目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刻意的轻松：“别、别摸了，真没事儿，就几块青的。先看看大叔吧，他情况不太好！”
他几乎是带着点祸水东引的意味，迅速抬手，指向几米外正拄着那根沾血的棒球棒、身形微微佝偻着站立的大叔。
大叔的情况远比唐文严重得多。
他脸色灰败，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拄着棒球棒的手背青筋毕露，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整个人都在竭力维持着一种摇摇欲坠的平衡。
那挺直的脊背和强装镇定的眼神，是他最后的倔强，试图掩盖内腑翻江倒海的剧痛和不断上涌的血腥气。
他不想在年轻人面前显得过于狼狈，更不想让恐慌蔓延。
但身体的极限已经到了——那沉重的喘息声和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痛苦，早已出卖了他。
被唐文一提醒，司小夏猛地回过神来。
目光触及大叔那强撑却难掩颓败的身影，她眼中的焦急瞬间转移。
她立刻松开唐文，几步抢到大叔身边，声音放柔但依旧急促：“大叔！快坐下！别硬撑了！”
她小心地搀扶住他结实却此刻显得格外沉重的臂膀，引导他慢慢靠向旁边车的引擎盖。
就在身体接触到相对稳固支撑点的瞬间，大叔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仿佛啪地一声断了。
强压着的痛苦再也无法抑制，他猛地弓起背脊，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那咳嗽声沉闷而痛苦，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牵扯着内伤，让他浑身颤抖。
紧接着，“哇”地一声，一大口暗红的、带着泡沫的鲜血终于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脚下冰冷的水泥地上，绽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司小夏和唐文脸色骤变。
这口血证实了最坏的猜测——是内伤！
在刚才那场混乱残酷的短兵相接中，大叔为了掩护她们撤退或者打开缺口，硬生生用身体扛下了好几记足以震伤脏腑的重击！
那些攻击或许没有立时要了他的命，但造成的内部损伤绝对不轻。
剧烈的疼痛、气血的翻涌、呼吸的困难……这一切都预示着，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大叔恐怕都只能在病床上静养了，甚至可能留下隐患。
“这……这些家伙到底是谁啊？！”一个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His惊魂未定地站在几步开外，脸色比纸还白，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虽然她们只是在百米开外目睹了这场血腥的混战，但那金属碰撞的脆响、沉闷的击打声、痛苦的闷哼、以及最后地上横七竖八的身影和满地的狼藉……这一切都足以在她心中烙下难以磨灭的恐怖印记。
仅仅是旁观，就已经让她感觉双腿发软，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她根本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当时身处其中，会是何等绝望的景象——恐怕连拿起武器的勇气都没有，直接就会被那纯粹的暴力与杀气吓得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