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阴暗的酒窖,再一次射进了亮眼的光。飞扬的尘土打着旋,在光束间依稀可见。
等入口彻底被光照亮,一双脚踏着陈旧的木梯一步步走了下来,木梯发出沉闷的声响,让昏昏欲睡的人强行打起了精神。
地窖太冷了,冷得让来人打了一个哆嗦,热腾腾的哈气借着微光形成了一团团白雾。
因为深处过于黑暗,来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冰凉的墙壁往前走,生怕被什么东西绊倒,但确认了前方没有路障的时候,脚步又变得快了起来。
“江潮你还活着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江潮努力地仰起头看向那个背着光的黑漆漆的身影。
那身影略显臃肿,向前窜动时还偶尔能看见微微凸起的腹部。江潮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努力地支撑着身体想坐起来,最终还是没扛过满身的伤口和身体的无力,倒了下去,传来一阵闷声的呻吟。
有了声响,黑暗中听到了来人长长松了一口气,坚定了她继续向前走的信心。
越靠越近,双方似乎都借着洞口反射过来的微光看到了彼此。江涞走近摊在地上的江潮,缓缓地蹲下身来,因为肚子的原因,蹲到一半,她就跪了下来。
她借着光,依稀看到江潮蜷缩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残破的衣服上沾染着血迹,露出的肌肤上也到处是血痂。
他把头埋进了胳膊里,表示着最后的倔强。
“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江涞忍不住淌下了两行清泪,让她清冷的小脸变得更加冰凉。
以前的江潮可是风光无限,一身合身的西装配着高大健硕的身躯,走在人群之中是不是会引来路人的羡慕。如今在这酒窖里蜷缩着的,浑身没有一处完好,江涞不知道是该嘲笑一番他的狼狈还是该为他的凄惨感到心酸。
明显,江潮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定会让对方感到得意,所以才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江涞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缓慢地伸过手,摸到了他凌乱又僵硬的头发,然后顺着他的胳膊抓到了他冰凉的手。
她知道自己的手已经够凉了,摸到江潮的手时,还是被刺激地哆嗦了一下。
“为什么来的是你?”江涞的态度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糟糕,江潮慢慢放下了戒备,露出了脸,用微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问道,“为什么不联系我的家人?”
一个“我的家人”把她排除在外,江涞苦笑一声,强压住心头的酸楚,哽咽着回答道,“你很快就能见到,见到你的家人了。”
江潮借着微光,看到那张清冷而又满是泪水的脸,心里生起一阵一团,“你哭什么?我这样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是啊,也让你尝尝被关在黑暗里的滋味,”江涞擦擦泪水,强挤出一丝笑容,“这就是报应吧。”
“是报应。”江潮又试图着爬起来,但浑身的伤口还是阻止了他,疼得他面部狰狞。
“行了,”江涞按着他,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要是伤到了骨头,就够你躺半年了。”
“把我弄到这里的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认识?”江潮有气无力地问道,“不会是你收买的人吧?”
江涞被这一问气极反笑,“是啊,是我找的人,让他们把你暴揍一顿,然后把你囚禁起来,让你尝遍痛苦了,才把你放出去。”
江潮听她的语气轻松畅快,不像是真心,却像是气话,冷冷一笑,叹了口气,“赎金多少钱,以后我都会还给你,我可不想欠你的。”
江涞不想再跟他交流下去,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朝着出口走出去。
本以为自己的舍命相救会让对方心生愧疚和她说几句表示歉意地话,没想到得来的都是质疑和无尽的冷漠,一字一句都让她难过得喘不上来气。
不领情拉倒,我不稀罕!
从地窖爬了出来,上面是一间农家饭店的厨房。
杰顿正坐在厨房里的灶火旁烤着手,听着下面两个人的对话。
“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杰顿冷哼一声,眼里满是同情,“要是我的话,一定会狠狠地揍他一顿。”
连杰顿都替她感到生气,可见江潮这人说的话到底有多伤人。
“我不想跟一个残废一般见识,”江涞冷着脸,走到灶台旁烤了烤火,“说吧,怎么样才肯放了他?我看看有没有救他的必要。”
“叫严澈把卡尔送出来,我要确保他的安全。”杰顿说道。
“你觉得我能命令得了严澈?”江涞狐疑地看着他。
“你能命令得了白乐,不是吗?”杰顿胸有成竹地说道。
江涞不解地看着他,“白乐是给严澈做事的,他也要命。”
“这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杰顿冷冷地一笑,“反正下面这个已经挺不了多久了,你愿意耗着,咱们就耗着,当然,也要为你的安全着想。”
“所以,你还是不确定我能拿卡尔换回江潮,所以才把我骗了过来?”江涞鄙夷地看着杰顿,“我想就算放了卡尔,我们也未必能活着回去。”
“你猜的也不全对,”杰顿微微一笑,看了看地窖口,“至少那个人我还能让他活命,毕竟他回去能给秦萧添堵。”
“好,你的话我信了,”江涞把手心摊在他面前,“手机给我,我打电话联系白乐。”
杰顿戒备心极强,跟旁边的人要了一个手机放到她手里,“用这个,上面有电话号码。”
“切~”江涞鄙视着接过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说,让他把人安然无恙地送到秋雨村村口,送完立刻离开。”
“喂,谁呀?”电话的一头响起一个困倦的声音,大概还没有睡醒。
“白乐,是我。”江涞深吸一口气。
“姐?这不是你的电话!”对面立刻打起精神来。
“卡尔秦,你知道在哪里吧?”江涞问道。
“知道。”
“把他带出来,一个小时内送到秋雨村村口,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姐,是严哥的命令?”
“我的,严澈以后要问责,就推在我身上。”
“你在哪儿?”
“不要多问,照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