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筋动骨一百天,方念薇日渐消瘦,满面愁容地倚在床前。
府里的嬷嬷每日按时到幽草轩来送汤药,望着眼前这面色蜡黄的女子,忍不住劝道:“方娘子啊,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先把身子养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方念薇轻轻摇了摇头,把碗推远了说道:“不,我宁愿一死,死了就解脱了。”
嬷嬷无奈把药放在了床头,心疼道:“哎,娘子莫要悲观,奴婢天天守在您这院子里,自是相信您的清白,一时的误会不怕,等咱们把这腿伤养好了,多在将军跟前下点功夫,好好解释清楚便是!”
“您不懂。”方念薇苦笑,她根本就不在乎司马鹏怎么想,只恨自己命途坎坷。
屋里正说着话,将军府的几位小妾已经找上了门,如同往常那般又来耀武扬威了。
她们走到床前,其中有个嚣张跋扈的女子上来就先打了方念薇一记耳光,坏笑道:“方娘子,咱们府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身为妾室,每日要向夫人请安,不去就是不敬!你今天又没去,咱们可得代夫人来给你一点惩罚!”
“……”方念薇红着眼睛,默默捂着脸颊,习惯了不吭声。
一旁的嬷嬷看不下去,哀声求情道:“诸位娘子饶了她吧,方娘子的腿现在还不能走路,肯定是去不得的呀!”
“呵呵,这个方念薇,光天化日与野男人偷情,姐妹们是来给她上规矩的!我劝嬷嬷不要什么人都护着,识时务的话,明天就不要再给她送药了。”一女子颐指气使道。
嬷嬷哑然无语,这帮人都是将军的姬妾,得罪了哪个都不好,只能跪在床边摇头叹气。
方念薇忍无可忍,反驳道:“不!我从来没有与人偷情!我和那商人有来往只是为了卖我的绣品,挣得都是干干净净的银子!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诬陷我?为什么?!”
某小妾笑了笑,抱着胳膊说明了意图:“方娘子,想要我们放过你其实很容易,只要你老老实实把你的小金库交给我们,我们就不会再为难你。”
“休想。”方念薇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
这时,将军夫人缓缓走了进来。
“难怪找不到你们呢,原来都在这儿啊?”将军夫人模样端庄,是个出身二品官员世家的闺秀,不同于眼前这些花里胡哨的美妾,人品不算坏,只是有些迟钝迂腐,容易被人左右。
见她来,众女子立刻围了过去,有人添油加醋:“夫人您看,方念薇赖在床上养病有好一阵子了!当自己是个娇养的小姐呢!我们怀疑她故意不来向您请安,正忙着质问她呢!”
闻言,方念薇急忙解释:“夫人恕罪!妾身这腿还不能走路,绝不是故意不去请安的!”
“嗯。”夫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端着架子,冠冕堂皇道:“夫君下手是重了些,但也是给你长个教训。方念薇,往后你不许再跟外男往来,也不许再做什么小买卖。身为将军府的女眷,伺候将军,绵延子嗣,才是第一要务,你可明白?”
一直以来,这位将军夫人纵容眼皮子底下的姨娘们欺负方念薇,实际是因为心里嫉妒,并不是嫉妒这方娘子的美貌,而是嫉妒她有这一手刺绣的好本事。身为一个女人,居然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这是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故而看不惯她。
“……是,妾身谨遵教诲。”事已至此,方念薇心如死灰。
幽草轩门口,一群打扮花枝招展的妇人嬉笑着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正巧撞上迎面而来的司马鹏。
“将军?!”为首的将军夫人见到他,立时吓了一大跳。
司马鹏清了清嗓子,疑惑道:“嗯哼,你们怎么都在此处啊?”
只见围在夫人身后的一位美娇娘立即摆出愁眉苦脸的样子,虚情假意道:“将军,我们是来探望方娘子的,虽说她犯了错儿,可怎么说都与咱们姐妹一场呀……”
“嗯。”司马鹏不以为意,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子。
将军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奉承道:“夫君,这个地方晦气,怕是要影响您的心情!妾身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些糕点,请夫君到前厅与咱们一同享用可好?”
“你们先去吧,我找念薇有点事情!”说着,径自走进了院中。
门外的妇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天刮的什么风?将军大人明明已经厌弃了方念薇,怎么好端端的又来找她了呢?
“夫人,她不会跟将军说咱们的坏话吧?”某娘子心虚道。
将军夫人淡淡一笑,边走边说:“呵呵,你们怕什么?她做了那种丑事,是个男人都不会原谅的!管她说什么呢,咱们高高兴兴去吃点心便是。”
闻言,众女异口同声:“是,夫人!”尔后,继续有说有笑,簇拥着将军府的女主人大摇大摆地前行。
司马鹏一踏进屋门,就被屋内的灰尘呛得打了个喷嚏。他走到床前,只见方念薇发丝蓬乱,衣衫破旧,狼狈不堪地靠在那里,脸颊上还留有鲜红的五指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刚才他的那帮姬妾来教训过了。
“你?”司马鹏顿了顿,带着些客气问道:“你怎么样了?腿可还好些?”
方念薇未曾看他,无精打采地垂着头。
嬷嬷怕她再激怒主子,连忙帮着说话:“回将军的话,方娘子的腿都两个月了还不见好,再拖下去,怕是真要瘸了呀!”
闻言,司马鹏有些吃惊,想来是自己那日发火控制不住手劲,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早也习惯了她这副阴死阳活的冷淡模样,见方念薇不搭理自己,他开门见山道:“宣王府的墨娘子给你带了东西。”说罢,就从怀中掏出帕子放到了她的面前。
方念薇一听,两眼瞬时恢复了光彩,她连忙握紧了那帕子,恳求道:“将军,宣王府派人来找过妾身多次了,因妾身禁足又下不了床,一直未能赴约。不知……不知等这腿好一些了,能不能去一趟呢?”
“当然要去,若不是你与宣王府的贵人交好,我这儿早就容不下你了。”司马鹏爽快答应,顿了顿,吩咐一旁的婆子道:“你,跟本将军去库房取些上好的药来,她这腿得赶紧好起来,别一瘸一拐地就上宣王府去丢人!”
“是。”嬷嬷应声前去。
等司马鹏与下人一离开,方念薇就迫不及待地展开了墨灵珑送来的帕子。
一看,她就笑了。
这绣得眼花缭乱的图案,可真是难为灵珑妹妹了,好在还是能看出个所以然来的!
数日之后,方念薇终于可以下床走路了。她等不急的将自己收拾整齐,拎着针线布匹坐上轿子,前往宣王府赴约。
按照礼数规矩,将军府的妾室身份低微,登门造访不可走正门偏门。轿子就绕到了宣王府的后门处停下,守卫问明了她的来意,进去通报,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位雍容闲雅的妇人出来相迎,此人正是身兼管家之职的吴嬷嬷。
“这位夫人是来找我家墨娘子的?不知可有拜帖?”
方念薇福了福身,从怀中拿出司马鹏给的帖子,恭敬道:“奴家姓方,是将军府的女眷,早前沁儿姑娘多次来找,说是要指导墨娘子做女红,奴家因为身子不适一直耽搁了,惭愧今日才来赴约。”
得知这位方夫人来自司马将军的府上,吴嬷嬷想着那也不算是闲杂人等,又见这小娘子言语礼貌,衣着素净端庄,模样生的慈眉善目。念及墨娘子在撷秀斋关禁闭实在是可怜,今儿能有个小姐妹来找她说说体己话,也是好的。
王爷虽下令将墨娘子禁足,可也没说旁人不得探视,吴嬷嬷如此想来,就收下了帖子,领着方娘子入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