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来办正事,淑女结伴游于肆就忍不住要买东买西,有伙计们随行,抬箱子拎包袱都不是难题。
裴昭璇买了六捆茶饼、一箱古籍、两套文房四宝、还挑了床‘连珠式’的瑶琴。
而咱们可爱的韩掌柜,对南华国的鲜花果子格外钟情,嘴馋买了许多,还借口说是江上航行把自己饿瘦了,逮着机会可要好好补回来。
两人逛了一整天,回来歇了歇还嫌不够,裴昭璇又列出了张单子,叫韩沁霜晚膳后抓紧时间再去那梧桐巷跑一趟。
夜幕降临,外出采买的韩掌柜总算是回来了。只见她风尘仆仆、气喘吁吁,挎着个小货箱急忙钻进了舱房。
裴昭璇已经等候多时,忙把她叫到了跟前来问:“怎么样?东西都备齐了吗?”
“齐了,不过主子……奴家实在是不明白啊……”怎么让她买的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韩沁霜面带疑惑地卸下了货箱,先是从里面拿出一座铜质的天平,再又取出了一只镊子和一把小锤,最后,捧出来好些个沉甸甸的布袋子。
裴昭璇默而不言,迫不及待地把面前的袋子一个个拆开,只听‘哗啦啦’的一阵响,将里头的东西通通倒在了桌面上。
原来,布袋里装的全是五彩缤纷的碎宝石!
她随手抓了一小把放在手心,先是撒在天平上称了称,再用镊子夹起一粒放在烛火前仔细地瞧,半晌,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不错,我要的就是这个。”
韩沁霜全然摸不着头脑,“主子,这些碎渣子根本没人要,奴家去采买的时候,那帮货商老板们正忙着收摊儿,都是半卖半送的……”
“那是自然。”裴昭璇耐心解释道:“这些都是废料,源于矿坑开采时敲坏的碎屑,也有一部分是饰品工匠切割下来的边角料,对于那些商人而言,的确是一文不值。我因怕他们欺负你是新手,所以才叫你晚些时候再去,这样就能趁着打烊时用最低的价钱入手,等将来再想进货,对方就不会跟咱们乱要价了。”
“啊?进货?咱们要这玩意儿做何用处呢?丁点儿大的石子跟米粒儿差不多,不过是看着漂亮,又不能做成首饰,就算价格低廉也没必要多买啊……”韩沁霜歪着脑袋,满头雾水。
八字还没一撇,还得再好好思量思量。裴昭璇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正面回答韩沁霜的问题。
她用手拨了拨桌上的碎石,将它们重新分类装回了袋里,边弄边吩咐道:“沁儿,明日你把这几包料子让伙计们清洗干净,然后拿到梧桐巷找个手艺好的匠人加工一下,务必每颗石头都要打磨圆润镶好托,弄完了再拿回来给我。”
“是。”韩沁霜顿了顿,有些犹疑不定:“主子,那咱们绣庄的布还卖不卖了呢?”
“你说呢?可不能全指望我呀,这布怎么个卖法儿,你这个当掌柜的可得自己拿主意。”
闻言,韩沁霜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夜凉如水,两位佳人都没心思休息,一个在筹谋新的商机,另一个则在为货物滞销寻找应对之策。
翌日清晨。
甲板上的伙计将矿料清洗完毕,整理好后全交由韩掌柜带去了城里。
办完事回来已是晌午,韩沁霜推开舱门,只见公主坐在窗前调试着昨日新买的琴,看样子心情不错。
“主子,事情已经办妥,梧桐巷的匠人说了,咱们要求的工艺很简单,今天太阳落山前他们就能交货!”
“做得好。”裴昭璇拧了拧琴轸,问道:“布匹的生意你可想到办法了?”
“想是想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韩沁霜做了个深呼吸,娓娓而谈:“丝绸娇贵价高,对于只求温饱的南华百姓太奢侈,故而不宜采用,且南方气候湿热,透气凉爽才是寻常百姓的首选。经奴家观察,南华国各部族着装简朴,多为粗布麻裳,也都是很简单的扎染式样,所以咱们可以尝试用棉麻精织,多用刺绣,既好看又不贵。”
听了这番建议,裴昭璇对韩沁霜甚为赞赏,不愧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二人的想法竟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沁儿,你算是开窍了,做行商不是简单的事,须根据本地的实际情况来拿主意。我从小生长在宫里,养尊处优,目光浅薄,不了解民间百姓的真正需求,好在有你观察细微!这事儿就按你说的办吧,去写封信给方姐姐,订一批物美价廉的棉麻衣裳送过来。”
“是!”
得到公主的肯许,韩沁霜立时燃起了信心,这就准备回房去写信。
奈何裴昭璇话还没说完,这便急忙叫住了那拔腿就跑的丫头:“等等!我这儿还有件事呢!你记得把打磨好的宝石捎给方掌柜,请她镶于成衣,摆在方记绣庄最显眼的位置售卖。天玄国富庶,人人追求衣饰华丽之美,不妨试试这一条新路子。”
如此,韩沁霜恍然大悟,这便回到自己的舱房,埋头于案前书写。
这些年多亏了公主教她认字,才勉强能写出个样来。笔迹歪歪斜斜,内容零碎唠叨,不知不觉就把近些日子的困难与牢骚全都写了进去,也不知方念薇读的时候会不会取笑自己。
韩沁霜跟随崇元公主离开天玄国数月,想当初事发突然不辞而别,总会对家乡的人和事格外挂心。好在亲人们有方掌柜帮忙接济,倒也能安定,但对于舒状……难免心怀愧疚。
于是,就忍不住又揭了张纸,红着眼眶奋笔疾书,给宣王府也备下了一封。
信中除了寄托对心上人的相思之意,更记录了许多重要的事。崇元公主被怀王迫害而小产,一路艰辛,诸多痛苦独自承受实在是凄惨!韩沁霜觉得这些事情理应让宣王殿下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