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小城虽熙攘热闹，却比不上内陆便利，在这四面环水之地，若想找个靠谱的牙婆着实不易。
韩沁霜费劲四处打听，总算是找着了一位。
眼前这妇人身穿花绸衫，佩戴金耳环，生了双倒挂三角眼，一副精明刻薄之相。听说天玄国来的掌柜要招工，妇人便领来了七八个女子，叫她们站在棚子底下犹如货物般任人挑选。
韩沁霜见这情形不免忆起了自己当年，心里面有些不舒服，惆怅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扫了众人一眼。
只见面前的这帮女子长得高矮胖瘦、模样参差不齐，外表粗糙也就算了，年龄居然也相差甚远。有的看起来尚未及笄，有的看上去都有四五十了，气得她翻着白眼直摇头。
“我说你这婆子领来的都是什么人？我招婢女，又不是招那跑腿的伙计，竟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韩沁霜皱眉蹙眼，忍不住托着膀子抱怨起来。
闻言，牙婆尴尬赔笑道：“哎哟这位姑奶奶！咱这地儿的大姑娘都是渔家女出身，嘿嘿，也就这个条件啦！”
没办法，韩沁霜叹了口气，只能仔细再选上一选，这便站在棚子前面大声提问道：“诸位姐妹里有会梳头化妆的吗？”
棚下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回应。
韩沁霜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那有会做饭缝补的么？”
等了半晌，依旧是无人作答。
“那你们会干啥？！”韩掌柜两手叉腰，恼怒不已。
“小女子……”某位四五十岁的大姐举起了手，笑呵呵说道：“小女子会叉鱼、网鱼、扛鱼篓子，俺们家男人都没俺力气大！”
这荒诞的情形把韩沁霜气得七窍生烟。
牙婆厚着脸皮凑过来问：“掌柜的可有中意的人选？”
韩沁霜睨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都不行！以后再说吧！”
这便甩甩袖子，崩溃地扭头要走。
殊不知那牙婆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即板起了脸，硬是拽住人要耍无赖：“诶！您别走啊！奴家好不容易给您搜罗出这么些个人才，好说也得补个辛苦钱吧？！”
天色已晚，再不回去的话公主该等急了。韩沁霜想了想，也懒得跟这婆子掰扯，就随手掏出两个铜钱塞了过去。
牙婆却嫌不够，贼眉鼠眼，不肯松手。
“怎么？你办事不力，还想讹我？”韩沁霜冷着脸，不等使眼色，身后的伙计们就立即挡了上来。
牙婆吓了一跳，知道这小姑娘不好欺负，只能揣着手悻悻离去。
韩掌柜今日出师不利，带着一肚子火和一肚子的无奈，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船上。
裴昭璇坐在案前听着她发牢骚，却一点也不生气，反劝道：“没关系，万事开头难，你不用着急。”
“嗐，怎能不急？！”韩沁霜觉得自己没用，越想越懊恼：“主子，还是让我老老实实做回您的婢女吧，这桩差事实在是太难啦！”
见她这般泄气，裴昭璇忍俊不禁，故意做戏道：“哎……这可如何是好呢？你忍心叫我这病弱之躯去外面奔波操劳吗？”说着，闭着眼睛捂住头哼哼：“你这个死丫头……现在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真叫我好生头痛……”
韩沁霜顿时就慌了，忙哭着跪下道歉说：“主子别生气！是沁儿不好！是沁儿不够努力！沁儿明天再出去试试！”
裴昭璇绷不住，笑着摇头将她拉了起来，“咱们韩掌柜不是不努力，而是缺少信心啊！货卖不出去不怪你，是咱们不了解行情，至于买婢女的事儿就更不用难过了，你之所以选不出合适的人，是因为一心为我着想，想挑出一位像你一样好的姑娘来伺候我，而不是随意招个人交差搪塞，我夸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呢？”
听了这一席话，韩沁霜稍稍安了心，自己初来乍到，果然还需历练。
现在，裴昭璇已经大致了解到南华国的经济状况，依那帮商人所言，国内老百姓日子艰难，曹馥岚与郑犹不好好治理国家，纵情挥霍，居然拿矿产去换丝绸用来独享，真真是混账！也难怪近些年周遭国家对南华虎视眈眈，想必如今已是国库空虚，风雨飘摇……
但是，衣食住行缺一不可，衣物毕竟是生活的必须品，既然精工上乘的绸缎入不了寻常百姓家，那么就只能另辟蹊径。
于是，裴昭璇与韩沁霜说好，第二天同去那梧桐巷逛一逛，看看是否能找到商机。
梧桐巷里的南华国商人多半是卖首饰和铜器，其中，翡翠、红蓝绿色的宝石制品颇受天玄国买家的青睐。
裴昭璇心中了然，当初她是观察过陵邺城那些贵女的，上乘的钗环首饰离不开南华的宝石。
又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听父王说起：南华国依靠矿产发家，疆土面积虽比不上其他五国，却因为上天的馈赠，矿产资源丰富，也曾物阜民丰。可近数十年来周边列国也相继开采出他们自己的矿源，比如天玄国就挖掘出了铁矿，使得南华国的铜已经不再是制造兵器的最佳之选。
如今南华国能销得出去的只有质地精纯、色泽通透的翠玉和宝石，然而，这样上等的货也并不是时常都有。
裴昭璇与沁儿来到梧桐巷，一个是头戴帏帽的素衣娘子，一个是身着锦袍目光凌厉的女掌柜，身后还跟着四个彪形大汉。众人顺着小巷缓步慢行，将街市两旁的小商铺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个遍。
左边是天玄国售卖的货品，有香料、调料、茶叶、铁器、乐器等，种类繁多。右边则是南华国的，果然只有铜器和宝石制品能拿得出手。
裴昭璇挨家挨户地把母国的商品过了眼，有一部分的确是极品，但更多是带有瑕疵的中等货色，可见销路不会太好。
她边看边想，从早晨直至研究到太阳落山，心中暗暗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