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邺城郊外不远的竹林中,坐落着一处静谧而雅致的书斋,杳无人烟却犹如世外桃源。此地便是天玄国四皇子【钟离铭尘】的隐秘居所——青墨小筑。
那十九岁的翩翩少年,手握茶盏立于观景台之上。他身形挺拔高瘦,相貌俊美绝伦,一袭月白色的锦缎长袍仙风道骨好似天君下凡,入画般的,似是与这清雅之境融为了一体。
“这事你办的尚可,只可惜……死了一个。”钟离铭尘幽幽启口,明眸微闭。
“主子恕罪!南华国太子身小体弱,又挨了那么多刀子,恐怕在落水之前就已断了气。属下已是第一时间下水施救,实在是无力回天!”
回话的人名叫【冷鹰】,是钟离铭尘雇佣了多年的暗卫,此人武功高强、忠心耿耿,为钟离铭尘打理各种事务。
“本打算拉拢失势的南华国皇子将来为我所用,只可惜……哎,眼下一切都得重新做打算了。”钟离铭尘的眸子暗了暗,略带失望道。
“主子,是否要尽快送那崇元公主进宫里去?现在南华国正以质子之死大作文章,还闹着要跟咱们的圣上索要赔偿!实在是……”
“勿慌。”闻言,钟离铭尘淡淡嘬了口茶水,他若有所思了片刻,推测道:“那南华国曹太后并非诚心诚意送质子而来,如今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索赔无非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父皇根本不会搭理,此事必然不了了之。”
“主子英明!那眼下应该拿这南华国长公主如何是好呢?”
“事到如今,何不好好利用此女?据传,这崇元公主是六国第一美人,依本皇子之见还是不要送她入宫了。”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钟离铭尘已然想出了一则妙计。
卧房中。
“不…云曜……云曜!!!”
裴昭璇被梦魇所困,口中不停地念着弟弟的名字,直到神志逐渐清醒,陡然睁开了眼睛。她虚弱地眨了眨眼,看着头顶上的青绿色薄纱床帐很是陌生,这才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宽敞的香木床上,也不知是来到了什么地方。
“姑娘醒了?”
突闻说话声,裴昭璇蓦地将目光投向了床边的白衣男子,一时间竟有些迷惘。
……这是仙人吗?所以她……已经死了吗?
钟离铭尘定定地坐在床前观察,他不曾想,这女子方才闭着眼昏睡的模样已经是美得不可方物了,这一睁开眼,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她照亮,令他不禁看失了神。
“……你是谁?这是哪儿?”裴昭璇迷迷糊糊问道。
男子迅速回过神来,答道:“姑娘可以叫我铭尘,是我在江边救了你。”他的声音温柔且充满磁性,犹如潺潺泉水沁人心脾。
闻言,裴昭璇一瞬间就清醒了,原来自己还活着!
她立即伸手抓住了恩人的袖边,情绪激动地描述起自己的遭遇:“原来如此,多谢公子……对了,不知铭尘公子有没有见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我弟弟与我一同落了水……后来我就……”
可是面前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故意打断了她的话:“嗯,见是见到了……等到你身子好些,我便带你去认一认。”
“好,那就有劳公子了!”
裴昭璇未能听出他话中的含义,还以为弟弟与自己一同获了救,立刻就要下床去寻。
“嘶……好痛……!”谁知这起身的动作扯动了背后的伤,疼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姑娘体内余毒刚清,背后的伤口很深不易完愈,虽已用了上好的药,也还是需要些时间好好休养的。”钟离铭尘不禁面露关切道。
裴昭璇却摇头忍着痛执意要下床去:“我没事的,有劳公子带我去看看他!”
钟离铭尘无奈,只得领她出去。
屋外的院子里陈列着一副黑色的棺木,“人就在那了。”钟离铭尘微微抬袖,指着那里说道。
“什么?!”她震惊得一个往后踉跄,难以面对眼前的一切:“……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裴昭璇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直到亲眼见到棺木中裴云曜的尸体,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云曜曾是那么的活泼灵动,怎会变成这副苍白沉静的模样?他还是个孩童啊!还未好好看过这世间万物就……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云曜……云曜!是姐姐对不起你啊……呜呜呜……”裴昭璇自责不已,临行前母后百般叮嘱过,要她照顾好弟弟,她谨记于心,奈何却没有做到。
裴昭璇内疚地趴在棺木上嚎啕大哭,嗓子都要哭哑了,身子虚脱地摇摇欲坠,钟离铭尘见此情景急忙来到她的身旁扶住了她。
“姑娘节哀,还是先将灵柩安置了为妥!”
裴昭璇愣了愣,而后垂下眼眸,虚弱地点了点头。她颤抖着双手要为弟弟推上棺盖,却因伤心过度眼前一黑,当即晕了过去————
翌日。
竹林中的一处空地上堆起了一座新坟,裴昭璇面色苍白地跪在坟前哽咽抽泣,泪流不止。
“姑娘,逝者已矣,还请节哀。”此时此刻,钟离铭尘也不知如何才能安慰眼前的女孩儿。她刚刚失去了亲人,这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多谢公子相助。”裴昭璇抹了一把泪,这才冷静下来打算将自己的身世对救命恩人全盘托出:“铭尘公子,实不相瞒,我姐弟二人乃是南华国皇族,因遭遇政变被遣放到天玄国为质。原以为到了这儿便得以苟活,却没想到中了仇人的算计沦落至此!现如今以我一己之力无法与仇人抗衡,只有先将弟弟的骸骨埋葬在此处,待将来重归故土再把他带回去。”
“崇元公主一路坎坷,其实……你们的身份我早已知晓。”钟离铭尘坦言。
不久前刚刚遭遇过暗杀的裴昭璇瞬间警觉了起来,她连忙从地上站起身问道:“你……怎么会?你是什么人?”
“公主莫慌,我姓钟离,是天玄国的四皇子。三日前,父皇派我去陵江码头迎接南华国质子入宫,可我刚到码头就听见船上宦官传出你们跳江自尽的消息。当时在场的侍卫没有几个通水性的,天色也暗了,那些混差事的只在沿岸随便找了找就急忙回宫复命。我实在是不放心,于是留下来叫我的贴身暗卫下水寻找,没想到还真找到了你们……之所以当时我没有把你们直接送进宫里去,是想查清楚你们姐弟为何要自尽?若你们真的不愿入我国为质,觉得受了委屈,那悄悄放了你们也算是一番成全。”
钟离铭尘满目的善意又如此热心肠,裴昭璇因他的这番话深受感动。
“原来如此,多谢四皇子救命之恩!昭璇无以为报……待日后若有机会必定重谢……”说着,她跪在地上向他行了个大礼。
“公主无需客气,你伤势未愈,可先在我这青墨小筑安顿下来,往后的事慢慢再做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