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顾松风沉默了。
一瞬间小屋子内的三人之间陷入了无声的寂静中。
漫长等待的过程总是最能消磨人的耐心,许是从顾半夏开口问出那个明知不该问的问题开始,顾半夏便注定了自己的血液会一分一分的寒冷下去,直到全然没了直觉。
良久,就在顾半夏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淡,淡到看不清的时候,顾松风却忽然开口:
“夏儿,父亲带你去见家主,家主见多识广定能将你医治好的。”
“父亲,你可听说过有谁灵根尽毁,修为全失还能有机会重头再回来的?”
顾半夏蹙了蹙眉,却不知道该如何去看父亲此时的眼睛。
她知道那里一定满满的都是担忧,可是担忧的背后呢?
是放弃、是妥协,还是无奈?
顾半夏清晰的记得,自从哥哥走后,父亲每每看向母亲悲伤的背影时,眼里皆是无奈。
虽然很多时候顾半夏都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依旧每日无忧无虑的在父亲怀里撒娇,可是当作没看见便是真的没看见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夏儿!”
许是察觉到了女儿眼里的难过,顾松风白了脸色,却由似不肯相信,分出一缕神看向顾半夏。
知道父亲是打算查看自己体内的灵根,顾半夏嘴角微动,思索了片刻,便歇下所有防备,任由父亲的神识进入自己的体内。
此刻的顾半夏其实并不确定父亲是否能看出什么来。
只是她却知道,她现在阻拦并没有任何意义。
丹田处的怪异若是连父亲都能看透,那么等下去面见家主时,以她现在的修为又怎么可能真的阻挡的了筑基修士的神识探查?
且说此时,当顾松风的神识轻易的进入自己女儿的体内之时便瞬间惊讶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凡人一旦身具灵根踏入长生大道之时,载体就会逐渐发生变化。
而往往这些变化是较为细微的,需要日积月累的改变才能真正区别与凡人的肉身。
可有一个地方却是在修士引气入体之时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使得修士与凡人彻底形成两极化,那便是丹田位。
一般在凡人世界里所指的丹田位,分为三处。
一处在在两眉中间,督脉印堂之处,为上丹田,又称‘泥丸宫’;一处则在心口下方,膻中穴处,为中丹田,乃宗气之所聚;
另一处则在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为下丹田,乃藏精之所。
而修士所说的丹田位却是指下丹田,三寸阴阳户。道家云:‘俗人以生子,道人以生身’。
所以一旦身具灵根的凡人进入引气入体的状态之后,下丹田处便会自动与阴交、气海、石门、关元四个穴相连,自动形成一个天然无形的容器,以此来容纳修士往后修炼所得的天地灵气。
当然随着修士自身修为的进阶丹田处的容器的都会有所扩展和变化。
一般小进阶多为扩展,而大境界则为重塑。
若是低阶修士能有幸冲击筑基期,那么丹田处的容器便会被彻底击碎,而筑基成功与否便是看被击碎的真元容器是否会在最后关头重塑成功。
若是成功便是一步登顶,成为高阶修士,也是真正打开了天道之门。
若是失败则容器毁灭丹田破碎,或许生死,或许重新成为一介凡人。
当然这两种情况其实皆为少数,而大多数炼气期十层的修士冲击筑基失败的原因确实因为在最后真元冲击丹田的关头,容器并未破碎。
反倒如一般小境界那样扩展了几分,成了传说中的炼气期十一层,甚至十二,十三层。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顾半夏的体内真正让顾松风近乎奔溃的原因,却是因为顾松风根本找不到自己女儿丹田处的真元容器。
“怎么...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收回神识的那一刹那顾松风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的吓人:
“夏儿,你的修为呢?你的灵根呢!”
“我的修为如何没的,父亲怕是最清楚不过的。”
虽然顾半夏也不确定父亲的神识为何没有在自己体内发现那个奇怪的灵气漩涡,不过这并不妨碍顾半夏此时将罪名算到二伯头上。
“为什么 ...为什么到现在他们都不肯放过我三房。”
听到女儿近乎冷漠的口味,顾松风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脑袋:
“青玄走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为何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
见到自己丈夫和女儿的反映,原本还不愿意相信的叶流苏彻底支撑不住了。
她颤抖着身子将顾半夏揽入怀中失声痛哭:
“夏儿不过是四灵根的天资,从不曾挨到他们什么。二哥何至于如此狠心竟要彻底毁了夏儿的一辈子。”
“母亲莫哭,夏儿无事的,无事的。”
叶流苏的眼泪让顾半夏一时乱了方寸。
不同于面对父亲的矛盾,对于母亲,顾半夏一直以来便是满满的愧疚。
从她第一次看到母亲对着哥哥留下来的遗物默默流泪的时候,顾半夏就知道自己从今往后一定要努力修炼。
所以即便她明知道资质不好,也从没动过要放弃的念头。
因为顾半夏知道,哥哥走了,她就要负担起哥哥留下来的责任,让三房在家族内有立足之地,最总要的是让母亲莫要在难过。
可是至到现在,顾半夏才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做到,反倒一次又一次的让母亲为自己为自己操劳,甚至为自己流了更多的眼泪。
所以在这一刻,顾半夏才会想要将所有的疑惑全都抛开,只为了让母亲安心,不要为自己担忧。
可就在顾半夏想要将一切都坦白的时候,许久未说话的顾松风却忽然开口了:
“走吧,趁着家主还未过来,我们快些收拾东西带半夏走,离开白樱镇。”
“嗯?”
顾半夏蜷缩在叶流苏怀里的小小身子忽然一颤。
有些不可肆意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却猛然发现,那个自己记忆中,一直都温和文雅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父亲竟然在这一刻有些不同起来。
顾半夏诧异的看着父亲眼里的冷峻和坚毅有些不确信道:
“父亲说的可是真的?”
“嗯。”
顾松风看了看女儿点头,目光柔和了几分,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半分犹豫:
“夏儿你莫要担心,无论如何你都是爹娘的女儿,即便没了家族的供给,爹娘也不会放弃你。”
说罢顾松风转向叶流苏道:
“苏儿,你快些去收拾东西,若是晚了便什么都带不走了。
我们今夜便离开白樱镇,半夏还小,太初九州地域如此之广,只要我们有心总能找到治好半夏的方法。”
“好。”
叶流苏本就是没有主意的性子,此时虽不知道此举是否真的好,可见丈夫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也不再犹豫。
就在叶流苏松开怀里的小女儿转身便要进里屋去收拾细软之时,忽然感觉手腕处附上一阵温暖。
叶流苏有些诧异的回头,却看到是女儿拉住了自己的手。
“半夏?”
叶流苏有些疑惑。
“母亲不必去了,夏儿的修为还在。”
许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事事为自己着想的父亲母亲,顾半夏有些羞愧的垂下了脑袋:
说罢,不等顾松风和叶流苏回过神来,顾半夏朱唇微起,念出几字法决。
只见一抹灵光凭空出现了在顾半夏的手掌之上,随后化成一团火球。
“母亲父亲你们看。”
“火球术!”
顾松风一愣,有些反映不过来:
“怎么会?”
“夏儿,刚刚我好探查你的丹田位确实空空如以。莫说真元,便是连容器都没有,你这火球是如何而来?”
“父亲,我的修为确实还在。”
顾半夏略微思索了片刻,如实道:
“只是丹田处确实出了一些问题。似乎什么都消失了。很怪异,却也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除此之外我还是能感觉到真元的存在。甚至运用起来比从前更得心应手。
“既然修为还在,夏儿你也莫要担心,往后总能找到办法解决。只是不知你二伯刚刚对你做了什么?可会其他后手?”
虽是听女儿说了没事,可顾松风的眉头却依旧没有松下来。
顾松风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只是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二哥之前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女儿做手脚,又有什么目的。
‘后手?’
怎么可能有后手。
听到父亲的猜测,顾半夏不自觉的将一双眸子眯成了一弯月牙。
顾半夏自是知道二伯的施压除了让自己体内真元暴动了片刻外,根本没别的作用。更别说什么后遗症了。
甚至,她可比谁都清楚自己是因为误服了灵果的才有了如今的变化,可这话却是不能明白讲的。
倒不是说顾半夏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母亲,却是因为她自己系鞥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既然这样,倒不如干脆将错就错将这件事情掩盖过去算了。
或许是顾半夏向来是个懒散性子的缘故,从小便是这样,遇见想不明白解释不清楚的事情便干脆不想不解释。
当然懒得解释也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而最主要的却是顾半夏觉得如果将这件事算在二伯头上,或许在等下家主召见之时,自己或许能多几分安身的把握。
即便不能真的为三房谋得什么好处,至少也能将这段时期自己无辜失踪的事情给遮掩过去。
毕竟现在出事的是她,想来家主为了顾及两房的平衡也不会多加为难。
“好了松风,既然夏儿无事,你也莫要再多问了。”
叶流苏许久没见女儿自然想念的紧,又想着女儿小小年纪就在流落在外头这么久想来吃了不少苦头,不免心疼:
“夏儿,你且先回房休息片刻,娘这边先去给你做些吃食来垫垫肚子。”
说罢,不待顾松风再问,叶流苏便佯装一个人忙不过来,将顾松风一并拉去厨房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