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上,谁都清楚顾半夏不过是要送去无极门的一个外门子弟而已。
对于无极门来说本就可有可无,对于顾家来说,也不过是为顾紫苏往后能在无极门站住脚跟多一份助力。
说白了顾半夏被确定要送去无极门做外门弟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将会成为顾紫苏在无极门内最亲密的跟班或者奴仆。
替顾紫苏做一些她需要却有估计身份不能做的事情,甚至有必要的时候替顾紫苏卖命。
这种潜规则,几乎是所有家族之间公开的秘密。
而那些门派的执事也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谁都清楚一个有师尊辅导的入室弟子与一个外门杂役之间虽更有前途更有地位。
此时顾半夏就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闹剧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可笑二伯父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荒唐的理由来让自己的父亲难堪。
“二哥。半夏不过是被送去做外门弟子,这个位置本就换谁都可以。”
顾松风的神色颓败不堪。
他只是性格温存不与人相争,并不表示他真的傻的一无所知。
也正是因为对自己二哥的了解,他此时才愈发的悲凉,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的兄弟情深走到了如今的手足相残。
“换谁都可以!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
二房媳妇沈熙昀姣好的面容之上闪过一丝狰狞,冷笑道:
“就你家女儿是宝贝,别人家的孩子活该去吃苦头?
家主明明早就订下了,你先前不说,时至今日却搞出这么多花样来说要换人,我倒要问问你了,你还想换谁?”
“二嫂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松风不过是心疼女儿随口说上一句,却也没想真正过要祸害别人。
“哼!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沈熙昀扶了扶额前的碎发,嘲弄道:
“也是,就你们三房现在这样,还能换谁?
真当以为你家那短命的儿子还在家里只手遮天吗?呸!你们三房也有今日。”
“你 ...你说什么!”
空气中沈熙昀嘲弄的笑意还未散去,原本躲在丈夫怀中低低哭泣不敢多言的叶流苏忽然推开了顾松风怀抱着的双臂,几步冲到沈熙昀身前,有些趔趄的站直了身子。
一双被泪水浸湿的美目愤怒的盯着沈熙昀:
“你刚刚说了什么,你说我家青玄什么!”
“我说了什么。我 ...我能说什么?”
许是从没想过一向温婉性子的叶流苏今日会忽然爆发,沈熙昀被吓的连连后退,可嘴上仍旧不依不饶的说着难听的骂词:
“怎么?我说错了,难道你那短命鬼儿子还能回到顾家来替你撑腰?
叶流苏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凭什么在这里吓唬我。”
“我凭什么?”
叶流苏忽然冷笑:
“有些话我一直藏在心底谁不敢讲谁也不敢问,就怕松风在家难做。
所以这些年里我忍着让着,可你们却反倒缺步步紧逼,你真当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
见叶流苏的情绪近乎奔溃,顾松风痛苦的低泣:
“苏儿,别说了,别说了。或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呵,松风你说这样的话可违心?”
早已被悲痛逼得失去理智的叶流苏,冷眼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而伸出一指指着沈熙昀鼻尖厉声痛斥:
“你可还记得,青玄失踪前两日还去过你的院里,你与他说什么?
青玄本是再听话不过的性子,可自那天从你院里回来后就开始准备东西说要去内山历练,不管谁劝他都不停打定了心思要去内山。
顾松凌、沈熙昀你二人间日便与我说个明白,那天你们倒地与青玄说了些什么!”
此时的叶流苏声音尖锐悲凉,哪还有往昔的温柔恬静,可正是因为如此,顾松风的心才更痛。
因为他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软弱,才会逼得妻子一步步的走向奔溃边缘。
先是青玄,在是半夏,为何他事事隐忍步步退让,却换得了这样的结果,他顾松风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叶...叶流苏你别胡说八道。你...你儿子自己要去寻死管我们什么事情!”
没想到叶流苏会忽然提到当年的事情,沈熙昀的脸色一阵发白,有些心虚的不敢看叶流苏的眼睛。
而一旁的顾松凌闻言也有些发愣,当年的事做的极为隐秘,怎么会忽然...
情急之下顾松凌将目光投向一旁静静站立一眼未发的大哥顾松齐,却见顾松齐眉头微蹙,脸色发青。
“大哥!”
顾松凌见此时的局面自己有些维持不在,微微后退几步走至顾松齐的身旁低声道:
“大哥,莫不是三房已经知道了当年 ...”
“闭嘴。”
顾松齐冷眼扫向一旁慌张惶恐的二弟,有些怒其不争的低喝:
“当年的事情,什么当年的事情?谁都知道青玄那孩子是自己去送死的与人无尤。”
“是,大哥说的是。”
大房现在气势最胜,顾松齐的修为又是他们这辈里最高的,顾松凌惧怕其势不敢出声反驳只将脑袋微微垂下,可心头却不知怎么的有些发怵。
虽然时至今日这件事早就过去了,可万一三房真知道了点什么,在把事情捅到家主和几位长老那里,自己可怎么办?
大房有顾紫苏那丫头撑腰,往后更是有无极门的金丹真人撑腰自然有恃无恐,可自己这房有什么?
唯一的儿子不争气只是个五灵根,天资连顾半夏那个死丫头都比不上。
若是真被家主发现了当年算计顾青玄有自己这房一份,指不定...
一想到事情若是败露,自己这房有可能被顶出去,顾松凌的心头更是悔恨的不行。
恨自己当年一时头脑发热竟然为了一颗二阶破障丹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生生把自己这房送去给大房当枪使唤。
现如今三房虽然破败了,可自己这房又能好到哪里去?
破障丹早几年就服下了,可现在的境界也不过才堪堪是炼气期五层初期而已,顾松凌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甚至这辈子都有可能不再突破了。
这样的修为莫说比不上大房,便是比起三房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再过几年更是说不准会被小辈们踩上一头。
越想顾松凌就觉得自己亏的厉害。
当年的事情,好处都让大房得了自己什么都没捞到不说,现下若是三房真把事情捅了出去,还得做一次替罪羔羊。
“想什么的,还不去将二弟妹带走,你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大?”
见眼前的行事越闹越凶,顾松凌却依旧站在自己身边不作为,顾松齐的脸色便也愈发的黑。
心头暗道二房无用之余,出言更加阴狠:
“二弟,别怪大哥没提醒你,在让三房这样闹下去保不准会将家主和各位长老引来此处,到时候你可就什么也说不清楚了。”
‘你!’
见顾松齐一幅置身其外看好戏的模样,顾松凌更是恨的牙根痒痒。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真的开口驳斥顾松齐。
大房势大,三房又将他恨之入骨。
即便现在他心里头不乐意再被当枪使又能怎么办,已经上了贼船就再也不是他说下就能下的了。
想着顾松凌阴沉着一张脸几步上前将早已脸色苍白语无伦次的沈熙昀拉到身后。
随即也不理会一旁早已神色奔溃悲伤痛哭的叶流苏转而看向顾松风瓮声出言:
“三弟,有些话可不能随便能乱说的。”
“二哥,苏儿说的话是真是假,你心里最清楚。”
顾松风神色依旧痛苦,可眼里却闪过一抹坚毅。
他小心的将叶流苏揽进怀里,低声冷喝:
“我夫妻二人原本想就此忘却,可你们为何非要逼我自此?既然如此咱们便去家主将当年的事情说清楚。”
“爹,母亲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半夏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目睹着眼前的一切,整个身子都发抖的厉害:
“哥哥他... 是二伯?还是...”
浓烈的悲伤与愤怒用上涌上心头,使得顾半夏体内的灵力一整混乱,隐匿身形的护身灵罩瞬失去真元的灌入,一瞬间全然崩坍。
“谁!?”
空气忽然暴躁的灵气波动使的院内众人皆是一惊。
等再回神,众人才发现小院门口不知何时竟然站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是半夏?”
顾半夏的出现让刚刚尴尬的气氛一滞。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要带着妻子去面见家主和几位长老的顾松风停下了脚步,不敢相信的看着站立在门口大半月未见的小女儿。
“半夏?是夏儿回来了?”
叶流苏也在这时反映了过来,有些不敢置信的顺着丈夫的眼神落到了门外。
等见到自己多日未见的女儿瘦小的身影时,一时间眼泪竟好似决堤了一般汹涌而出:
“夏儿...你这丫头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你是想让为娘的担心死吗?”
“娘。”
顾半夏的眼泪也早已控制不住,她原本只是打算偷偷的将‘引鹤符’,贴上,从此告别父母离开白樱镇远行,却不想竟然无意间听到了哥哥当年的事。
既然此时自己行踪已经暴露,顾半夏便也顾不得再隐藏什么,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举步走进院内。
等行至顾松凌和沈熙昀身旁时,顾半夏的脚步忽然顿了顿,若有思索的看着顾松凌问:
“二伯父二伯母,哥哥当年倒地为什么要去的内山?”
对于哥哥的事,这些年来,顾半夏一直心存疑虑。
可是年幼的她在家族中并没有话语权,而父亲和母亲对于此事也从来在她面前闭口不谈。
曾经有几次顾半夏试图提起哥哥,却只惹得母亲默默流泪,时间久了顾半夏便也不敢再开口。
可是不开口并不表示她就此放下了,看着眼前这两个小时候曾经对她疼爱有佳,如今却形同仇人的族中长辈。
顾半夏忽然觉得一阵刺痛从胸口蔓延,许许多多记忆中的片段压的她喘不过气。
“我...我们怎么知道。”
顾半夏的突然回来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特别顾松凌和沈熙昀,今日他夫妻二人本就是想就此事狠狠的将三房踩在脚下,却不想事情的发展根本不是朝着他想象的发展。
不但将多年前的陈年旧事给挖了出来,甚至原本应该失踪的顾半夏也在这个当口回到家中。
沈熙昀本就心虚的紧,此时见顾半夏询问当下更是退缩了几分。
心道:‘莫不是这丫头想起了什么。’
想着沈熙昀忽然记起,事发那日自己把顾青玄叫去她院子里时并没有特意的避开顾半夏。
当时她觉得的顾半夏年幼又对自己亲近,想来好哄,可如今再看顾半夏质问自己时的眼神,沈熙昀就愈发的不确定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在晚辈面前退缩的道理,想着沈熙昀不由提了提底气冷呵道:
“你个小小的丫头,知道些什么。竟然如此与我和你二伯说话,可还有长幼尊卑之分?”
“半夏只是想问,哥哥当年为何要去的内山!”
顾半夏将目光转向沈熙昀,语气却并未柔和半分。
修真界以实力分尊卑,寻常对长辈有一声尊称不过是看着同宗同源的情分,可若真的触及到各自利益的时候,辈分并不能决定什么。
虽然顾半夏之前不过是四灵根在家族内的地位并不高,可二伯父顾松凌却也只是四灵根而已。
二伯母沈熙昀更是五灵皆具,且每一根的灵根资质都极差,如今年过四十修为也终身止步在炼气期二层。
顾半夏自知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并不需要惧怕她什么,更不需要与从前那边对二房的人低三下四。
如今即便没有哥哥在,她与父亲也足以撑起三房在家族中的地位,哪怕这份地位并不起眼,却也不能随意受人欺凌。
“顾半夏!”
顾松凌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当着他的面一而再的出口挑衅。
当下他脸色一沉浑身气势大盛。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狠狠的扎在顾半夏的识海之中。
‘不好!’
顾半夏心头一震,还未等开启防御关光罩便感觉到无形的威压迎面而来,使得她体内原本已经逐渐平息的真元再一次暴动起来,识海更是头痛欲裂似要爆炸。
‘这便是练气中期的威压吗?’
思及二伯顾松凌炼气期气期五层初期的修为,顾半夏心头发寒,仅仅只是两个小境界的差距,竟然会相差如此之大。
可即便如此顾半夏依旧没有打算退缩。
她知道如果她今日因此退缩一步,那么往后她们三房在家族内就永远没有了立足之地。
想着,顾半夏关闭自身识海与外界的联系,随后生生提起一口真元,依旧没有开启防御光罩反倒将自身真元化作五行灵力灌入到全身血肉之中。
因为炼化载体的关系顾半夏现在身体强悍度本就不是一般炼气期修士能比较的,如今又将真元灌满全是血肉,载体的防御强度自然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莫说现在只是以炼气期气期五层初期修为的神识对顾半夏施压,即便他此时将外放的灵力化作术法攻击到顾半夏身上,顾半夏也未必就没抵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