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史生荣2025-11-27 13:556,740

  终于可以调走了。虽然一切还算顺利,但调动工作本来就不是件小事,找那么多的人办那么多的事,也够辛苦的。现在事情成了,马长有原以为可以松口气,应该轻松一下,高兴一下。但心里除了惆怅,竟然还有一点留恋。

  原来说好了要到轻工学院,可又觉得教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之所以觉得教书不容易,倒不是书不好教,而是现在的大学越来越像个名利场,什么职务、职称、获奖、评优、评估、考核、考绩、论文、奖金、学生评教、教师互评、奖优罚劣等等,没完没了地填表,没完没了地检查,没完没了地考核,搞得他都有点头昏脑涨胆战心惊,不仅无法适应,而且有点深恶痛绝。他真的是吃不了这碗饭了。他觉得还是到研究所去好一点。研究所毕竟单纯一些,面对的也是研究,潜心搞自己的研究就是了。这样又决定到邻省的一家食品研究所。虽然食品研究所他还算有熟人,研究所也很需要他,但还是找了不少人,跑了不少腿。

  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他要带走的,也是能够带走的,也只有那些书。至于房子,一间他都不要了,全部留给杜小春。因为她带着女儿哩,让她住得宽松一些,对女儿也有利。

  收拾好东西,他决定请一下好友,和大家告个别。悄悄地溜走,也太伤心了。

  想来想去,算得上好友的,也就是高歌和叶天闻。叶天闻是他的老乡,也是他的长辈,也是他和杜小春结婚的介绍人,请到饭店坐坐,表示一下感谢,表示一下告别,也是应该的。当然,他也想说说话。虽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就是想找个人说一说,吐一吐,不说不吐,心里就憋得难受。

  他先打电话给高歌。高歌问还请谁。马长有说,也没请谁,就是你和叶校长。

  马长有要调走的事高歌已经知道,她也有点为他惋惜,也有点为他难过。但她知道,对马长有来说,还是调走为好,也只能调走。她早已经想好,不管系里举行不举行送行仪式,她都要以她的名义请几个人为他饯行。现在马长有先提出请客,她觉得自己还是慢了一步,也隐隐地感觉出了马长有对她的喜爰和牵挂。高歌说,客由我来请,如果你不再恨胡增泉,我就把他也叫上,我们两个一起为你饯行,也表示他向你道歉。

  叫胡增泉来,马长有心里立即就有点别扭。按他的真实心理,他是只想单独见见高歌,只想再和高歌单独说说话。但他突然清楚,不可能了,而且是永远的不可能了。好在他要离开了,要永远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了。既然要离开,胡增泉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马长有伤感地说,我早不恨任何人了,要恨,也只能恨我自己。他能来更好,我也想请他和你一起来,但我不需要什么道歉,他也没什么可向我道歉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来马长有把什么都想开了。高歌开心地说,你能这样大度,我也很高兴。其实杜小春的事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其实也是无辜的。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想把杜小春请一请,我们在一起坐坐,消除一下误会,也算我们来一个大团结,来一个和解。当然我也想再把你和杜小春撮合到一起,你看怎么样。

  马长有说,撮合到一起不可能了,不过还是我来请她吧。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也罢。

  给杜小春打电话时,马长有还是有点犹豫。他知道杜小春近来混得不错,又是学车,又是搞研究,感觉比没离婚时要活得快活,活得自在,活得风光。人家春风得意,说明心里已经根本没你,或者早已把你忘记,你还惦记人家干什么。犹豫半天,马长有还是决定给她打个电话。他觉得不管怎么样,毕竟夫妻一场,临别打电话告诉她一声,那也是一般的礼貌。

  打通杜小春的手机,马长有刚说了要调走,杜小春便一下很关心,一连问了他许多问题,当然都是他要去的研究所的情况。这让马长有感到很是温暖,感觉那个妻子杜小春又回到了身边,同时他也觉得杜小春还是和他有感情的。他突然觉得应该单独请她吃饭,或者单独和她谈谈。这样一想,他便没说请她吃饭,只说这次调到一个新单位,一定要好好改改自己的毛病,更不轻易发牢骚发脾气。杜小春说,这正是我想劝你的话。当然原来我也无数次劝过你,你都没听一句,今天你能自己认识到这一点,我确实为你感到高兴。

  马长有突然一阵心酸。他突然想流眼泪。他咬了嘴唇控制一阵感情,然后说,房子留给你和女儿,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带。研究所答应给我一套房子,面积大概是八十几个平方米,足够我住了。

  半天听不到杜小春的声音,马长有喂一声,听筒里却传来了挂线的嘟嘟声。

  他感觉杜小春是哭了。他觉得杜小春也应该哭一场,而且应该大哭一场。兴冲冲不顾一切离婚去追胡增泉,结果是扑了一个空,啃了一嘴风,还落了个被玩弄被耻笑的下场。也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样一想,马长有心里又不禁有点恨杜小春。他觉得给杜小春一点教训让她吃点苦受点罪也是应该的,要不然她永远也不知道人心的善恶,永远也不知道他这样老实可靠的丈夫是多么的难得。

  饭店是高歌订的,算一家中档饭店,客人不多,安静清静。但等半天也不见杜小春来,高歌只好问马长有杜小春来不来。马长有摇摇头,然后又解释说,我没请她。

  叶天闻觉得应该请杜小春来。那天在杜小春家遭遇尴尬后,虽然杜小春说不会计较那天的事,但他和她再没见过面,有事也只是在电话里说。今天能来一起坐坐,也消解一下各自心里的不自然,以后也就可以再正常地交往了。叶天闻说,我觉得还是把杜小春请来好,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单说你们和和气气地分手,就应该和和气气地告个别。

  胡增泉也希望杜小春来。他给她造成的伤害是巨大的,这个伤害也是无法弥补的。他没有别的办法。他不愿意看到她悲伤,更不愿意看到她委靡不振。他希望她能够振作起来。如果今天能来,和大家欢欢乐乐聚一聚,不仅能消除一点误解和怨恨,也有利于她重新融入群体开始新的生活。但他不能像叶天闻那样直说,说了马长有不仅会反感,而且会反而不请。他只下意识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好在高歌说她来请。高歌要打电话时,马长有觉得很不合适,听到高歌的声音,杜小春想来也不会来了。还是他来打为好。马长有打通电话,大家都屏住呼吸。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清清楚楚。杜小春什么也没问,只问了地址,便答应马上来。

  胡增泉要叶天闻的司机去接杜小春。叶天闻说,不用去接,课题组已经买了车,她正愁开了车没地方去呢。

  虽然大家都知道杜小春学开车,但买了车还是让大家心里有点震动。但大家谁也再没说什么。

  坐着等杜小春,但大家好像谁也没多少话说,感觉说什么也不很合适,甚至大家都有点陌生。好在是在等杜小春,不说话也没什么。杜小春很快就到了。让杜小春没料到的是胡增泉和高歌也在,而且还有叶天闻。杜小春一下有点尴尬。但她马上意识到今天的聚会不单单是送别,而应该有更多的意思,因为在座的人,都和她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她,才是今天真正的主角,也是矛盾的焦点。她很快告诫自己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而且过去的就全部忘掉,而且重新开始,重新建立新的同事关系。当然,她也不能让胡增泉小看了她,觉得她仍然是个弱者,觉得她仍为没嫁成他耿耿于怀。她才无所谓呢,而且没嫁他更好,她现在活得更洒脱,谁也別想小看她,谁也不用同情她,谁也不许可怜她。她要把自己潇洒的一面展示给大家,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到,她现在活得很好,从来都没这么好过。杜小春马上做出愉快的样子,迅速在留给她的位子上坐下,然后主动端起一杯酒,说,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我先自罚一杯,然后再敬大家一杯。

  明显地感到杜小春是故意这样,这样反而让大家觉得难堪。但杜小春能这样,确实是给大家面子。如果她记恨过去的事,今天的宴会将很难堪。接受杜小春的敬酒时,大家除了谢谢,又都无话可说,只有叶天闻开了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

  敬完酒,场面再次陷入沉默。好在马长有站了起来。马长有端了酒杯,刚说了自己要调走,感谢大家这么多年来对他的关怀,便一下声音哽咽,有点说不下去。叶天闻急忙说,其实也没什么,其实你调到研究所更好一些,研究所也更适合你一些。

  马长有悲伤得无法再说。他痛苦不堪地放下酒杯坐下,然后双手不停地擦涌出的眼泪。大家都低下了头。胡增泉突然慷慨地说,处分马老师的事,我来和学校理论,太过分了,我要让学校撤消这个处分,然后向马老师道歉。如果不答应,我就向上级反映,反映学校压制民主,迫害知识分子。

  胡增泉的话让大家瞪大了眼睛。杜小春说,你敢吗?你不怕丢了官帽吗?再说,你是纪委副书记,给处分,也应该是你们给的。

  胡增泉急忙说,纪委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是人事处主办校长办公会通过的。为什么没通过我们纪委,我估计可能是马老师不是干部也不是党员。

  胡增泉突然这样的态度,让高歌也感到意外。高歌说,叶校长就坐在这里,为马老师申冤,也轮不到你。

  叶天闻急忙说,当时我也不同意处分,但我是少数派,会议还是通过了。现在如果要申诉,也只有胡书记更合适,他是纪委书记,从纪委处分条例方面讲,他更合适一些,也更方便一些。

  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到了胡增泉的身上。胡增泉知道大家目光的含义。其实他决不是一时冲动信口开河。昨天孔副局长已经打来了电话,说基建处的账目已经查过了,再没发现什么问题。虎平的问题,受贿金额也只有三万,案值不大,又有自首情节,经研究,决定从宽处理,决定免予起诉,把虎平交给学校行政处理。听到这样的结果,他当时轻松得差点晕倒。他立即给宋振兴打电话。宋振兴当即告诉他,调去当发改委副主任的事没问题,很快就会下达调动的文件。就要调走了,还怕什么。再说,学校如此压制他,他早就窝了一肚子的气,不乘机出出气,不乘机闹一闹,也显得他无能,也显得软弱可欺。胡增泉说,大家放心,我说到做到,我从来就不说假话空话,你们就等着看吧。

  杜小春调侃地说,我们确实要拭目以待,但我不相信你不说假话空话,感觉你说过的假话空话也不少。

  大家都能理解是什么意思。要和杜小春结婚,结果又不结。这期间胡增泉许过多少愿,说了多少谎,谁也能想象得出。胡增泉也涨红了脸。但高歌却突然笑出了声,连她都觉得莫名其妙。髙歌只好笑着说,他会说谎吗?我倒觉得他特老实,简直就是个没嘴的葫芦。

  杜小春想嘲讽,但又止住。高歌这样的人,狂妄骄横口无遮拦,和这样的人计较,肯定要吃亏,如果被不三不四地顶撞几句,真的算不过账来。杜小春只从鼻子里哼一声,什么也没说。

  马长有急忙说谁也不用再提处分的事。马长有说,反正是要搞研究了,处分不处分也没什么,处分再多,也能背动,背着也没分量。

  马长有已经止了悲伤,开始说自己想说的话。但语调还是悲伤的。马长有几乎全盘否定了自己,认为自己这半辈子是失败的,而且把失败归究为命。说到将来,说到一无所有,说到家破人散,马长有又哭了。这样的悲伤让大家也无法欢乐,也无法再说别的。只能轮流劝说宽心,只能轮流举杯喝酒。饭没吃完,叶天闻的手机响了。接过电话,叶天闻说,学校找我有事,你们继续,我得先回去一下。

  叶天闻走后,大家都不再吃喝。杜小春提出散席时,宴席也就散了。

  来到饭店外,胡增泉觉得应该让马长有坐杜小春的车回去。即使不能破镜重圆,毕竟夫妻一场,临别也应该说说话,把心里想说的说出来。见马长有走路有点摇晃,便过去将马长有搀了,搀到杜小春的车旁。等杜小春打开车门,胡增泉将马长有扶进了车里,然后说,你们俩先回,我和高歌还有点事。

  车开进校门,杜小春停下来问马长有去哪里。今天还是喝多了,但大脑还是清楚的。就要分别了,他真的想和她说说话,哪怕是吵吵嘴,哪怕是让她骂一顿,他都会好受一点。马长有装了醉态说,回家。

  杜小春不动声色问,你的家在哪里。

  马长有含糊地说,你的家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杜小春吸吸发酸的鼻子,不再说什么,无声地将车开到自家褛下。

  下了车杜小春便往楼上走,好像看都没看马长有。但马长有还是跟了上来。

  马长有走进属于自己的那间屋。屋子里一切依旧,一切都那么的熟悉。但他就要离开了,而且是永久地离开。万千伤感一下涌上马长有的心头。但他竭力控制住了哭的念头。在屋里呆站一阵,感觉杜小春也进了卧室。马长有决定和她谈谈。

  杜小春竟然也在床沿呆坐着。这张床,就是他们俩人的床,他睡靠窗那边,她睡靠墙这边,好像就这样睡了那么多年。马长有本能地走到自己常睡的那边,然后无声地坐在床边。

  突然一个熟悉的场景涌人脑海。那时两人都有了好感,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晚上,她们宿舍就她一个。她也是坐在床的那边,他也是坐在床的这边,两人也是坐了默不作声。但那次是害羞,虽然是脸红心跳,但跳动的是喜悦,跳动的是兴奋。现在,堵塞在心里的,却是无限的悲伤。那天还是他主动伸手悄悄捏住了她的手。见她没有动,他便轻轻地坐在了她的身旁,又轻轻地揽住了她,然后他突然说,我要一辈子侍候你,一辈子爱护你,一辈子不让你受一点罪,让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当时他说的所有的话,都是从心里流淌出的真实情感,都是在他心里憋了多天的肺腑之言。说完这些,他觉得舒服了,也觉得把心交给她了。今天,他仍然有话憋在心里,但那样的情景,再不会有了。今天,他不仅不能再把她揽到怀里,捏捏她的手,恐怕也不可能了。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说,小春,我对不住你,我说过一辈子都要侍候你,都要保护你,但我没有做到,我也做不到了,你也不用我保护了。

  这样的话犹如烈火猛然点燃了杜小春的心。他再说当年那样的话,让她没有料到。这些话,她当然也记得,那天他说这话的情景,也历历在目。杜小春的心里止不住发酸。但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尽力了。结婚以来,他确实是在努力爰护她,努力保护他。他已经尽了他最大的能力。可她没有给予他充分的理解,而是轻率地一味看不起他,而且无情地背叛了他。如果说有什么错,那么一切都是她的错。杜小春刚想说什么,却一下无法遏制地哭出声来。

  感觉他揽住了她,而且他用手绢给她擦拭眼泪。这不行。她竭力止住了哭。要摆脱他时,他却带了哭音说,我走了,就剩了你们娘俩。真的对不起,我再也不能照顾你们俩了,如果我到那边情况好一点,我会经常寄钱来,拜托你把女儿照顾好。

  杜小春突然想起了要说的话。她上网查了,也向人打听了。他要去的那家研究所,规模不大,也没什么名气,原来属于轻工业局,现在归谁好像也不清楚,大概要推向社会,自谋生路,自己养活自己。由于申请到的研究经费不多,研究成果能换来的钱也少,所以研究所经济情况并不太好,和学校比,要差一点。她想好了要劝阻他不要去的。杜小春还没说完这些情况,马长有便打断她的话,说,这些情况我都清楚,但我相信我有能力研究出成果,如果真有一个大成果,不但经济不成问题,所有的一切,都不成问题。

  她立即感到他还是那样的脾气,有点倔强,有点偏执,有点认死理,有时又盲目自信,但对事物又判断不清。大成果不是想研究出来就能研究出来,那需要有多种因素的合成。但她不想说这些,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这些年她就说了无数次,也争吵了无数次。但她不能看着他跳苦海。她动情地说,你就不能不走吗?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逃避?

  他判断不清她不让他走的意思。是她舍不得让他走?是她想要破镜重圆?还是真的嫌研究所不好?他还是试探地问她为什么。她却不耐烦地说,我不是给你说明白了吗,研究所各方面都不如学校。

  失望再一次涌上马长有的心头。他清楚,不走是不行了,现在已经顾不得如不如学校了。学校已经处分了你,学校已经在赶你走,而且你已经说了要走,再不走,自己也没脸再呆了。马长有摇着头说,不可能了,学校我是没法呆了。

  杜小春说,胡增泉答应替你抗争,至少你要等一等,等有个结果再走也不迟,终身的大事,为什么匆匆忙忙就要决定。

  胡增泉也只是说说。即使他真的去说,学校发了文件的事,他又能怎么样。看来,杜小春还是迷信胡增泉,还是以为他神通广大,以为他什么都好,什么都能够办到,而且撞了南墙还不回头。好吧,就让你迷信去吧。马长有沉默一阵,说,我想见见女儿。

  可女儿已经送到了外婆家。杜小春说,要见你就去见。

  去一趟也好。马长有不再说什么。但他想再亲亲她。这个念头一出,强烈的欲望便一下让他无法控制。他开始抚摸她。感觉她本能地躲闪了一下,便不再动。他知道她答应了。他一下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但他却一下痛哭失声,悲伤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还是杜小春先止了哭。杜小春擦干眼泪,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一切我们都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也许她想的是重新开始,重新嫁一个人,重新组建一个家,重新过一种新的日子。可对于他,不会有什么重新,他也不会再成什么家。但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感到浑身都在发冷。

  呆坐了沉默一阵,杜小春说,你去洗洗吧,洗洗回来睡吧。

  他明白,她要他和她睡觉。这也是他的愿望,他更想再重温一下这个熟悉的身体。他默默地去洗。回来时,发现她已经睡了,而且把熟悉的原来属于他的那半张床留给了他。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样子。但他清楚,今天就是今天,昨天的一切,今天都不会再有,让他再一次睡在一个床上,那也是她给他的一个施舍,也算是一种告别仪式,就像临刑前要吃的那一顿丰盛饭。当然,也不排除她也需要性,但破镜重圆,绝没可能。马长有却没有一点激情。他默默地上了床,然后默默地钻入她的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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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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