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文学内侍李白
时小椴2025-03-28 09:432,933

   半月后。

  春日融融,兴庆宫内的龙池碧波荡漾,东岸的沉香亭畔,牡丹盛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唐玄宗李隆基携着宠冠后宫的杨贵妃,正在此赏花。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也带来了丝竹管弦之音。

  玄宗兴致颇高,看着眼前美景美人,只觉心旷神怡。他瞥了一眼身旁侍立的宫廷乐师李龟年,吩咐道:“龟年,此情此景,岂能无新诗助兴?速去宣翰林供奉李白入宫,朕要他为这牡丹花,谱写三首新词。用那金花笺写来。”

  “奴婢遵旨。”李龟年躬身领命,不敢怠慢,匆匆退出兴庆宫,直奔李白在长安的府邸。

  此时的李白,虽有“翰林供奉”之名,也曾得玄宗“御手调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的殊荣,名满天下。然而,他内心深处,却充满了失意与苦闷。

  他空有一身“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的抱负,渴望辅佐君王,实现“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政治理想。可现实却是,玄宗只将他看作一个点缀升平的文学侍从,一个写诗娱兴的御用文人。

  他的满腔热血,无处施展;他的经世之才,无人问津。

  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令李白常常借酒浇愁。今日,他更是邀了友人贺知章等人,在府中畅饮。酒酣耳热之际,忧愤之情愈发难以排遣,一杯接一杯,竟是饮得酩酊大醉。友人散去后,他便倒在书房的榻上,人事不省。

  李龟年赶到李府时,看到的便是李白面色潮红,呼吸粗重,双目紧闭,任凭仆人如何呼唤摇晃,都毫无反应,身上还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这……这可如何是好!”李龟年急得团团转。圣人还在兴庆宫等着新词,这李翰林却醉成了这般模样,眼看就要误了圣命!

  “快!快去请医官!”李龟年对着慌乱的仆人喊道。

  仆人面露难色:“长安城里有名的大夫,咱们也请过几回了,对翰林这酒后的毛病,都说只能静养,没什么好法子……”

  李龟年心急如焚,忽然想起一事。前些时日,听闻太医署新晋了一位许太医郎,手段颇为了得,连驸马李袖那棘手的“病”都能看好,听说这位许太医郎还在布政坊开设了十钱患坊,离此地不算太远。

  “去!去找那位新晋的许太医郎!快去!”李龟年当机立断。

  仆人不敢怠慢,立刻飞奔而去。

  此时,许不言正在布政坊的患坊内为一位咳嗽不止的老者诊脉。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诊室,病人不多,显得有些清静。崔池则在后院整理刚采购回来的药材。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府的仆人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许……许太医郎可在?”

  许不言放下老者的手腕,抬头看去:“我便是。何事如此慌张?”

  “我家主人……翰林供奉李白,饮酒过量,昏睡不醒,人事不知!特遣小的来请许太医郎速速过府施救!”仆人焦急地说道。

  李白?许不言心中微微一动。这可是名传千古的诗仙。

  “前面带路。”许不言没有犹豫,立刻起身,对崔池交代了一声,便提起药箱,跟着那仆人快步离去。

  马车在长安城的街道上疾驰,很快便抵达了李府。

  一进门,便能闻到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酒味。李龟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见许不言,忙迎了上来:“许太医郎,您可算来了!快请!”

  许不言随着李龟年快步进入书房。只见榻上躺着的李白,面色依旧潮红,但细看之下,嘴唇却有些发紫,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手脚冰凉。

  许不言上前,先探了探李白的脉搏,细弱而急促。

  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对光反射迟钝。再俯身闻了闻他口鼻间的气息,除了浓烈的酒气,还有一股隐隐的酸腐之味。

  “这是酒毒攻心,浸淫脾胃,湿热郁结于内,导致神昏,”许不言沉声道,“若不及时施救,恐有性命之忧。”

  李龟年大惊失色:“那……那可如何是好?许太医郎,您定要救救翰林!”

  “莫慌。”许不言打开药箱,取出银针,“我先为他施针,开窍醒神,疏导郁结的酒毒。”

  他取出一排细长的银针,手指翻飞,认穴精准,疾刺而入。人中、百会、内关、足三里……随着银针刺入,昏睡中的李白眉头微蹙,身体似乎有了些微的反应。

  施针完毕,许不言又对仆人道:“速去取新鲜葛根、白茅根、芦根各一两,捣烂取汁,再备些温水。”

  仆人连忙应声而去。

  许不言守在榻边,密切观察着李白的状况。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李白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一些,脸色也稍稍缓和。

  仆人取来了三根汁液和温水。

  许不言命人扶起李白,小心翼翼地将混合了温水的汁液,用小匙一点点喂入他口中。葛根解酒,白茅根与芦根清热利尿,皆是解酒毒的良药。

  又过了一阵,李白喉头滚动,发出一声低吟,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初时有些迷茫,如同蒙着一层雾气。他环顾四周,看到围在榻边的李龟年和陌生的许不言,似乎有些困惑。

  “翰林!您醒了!”李龟年喜出望外。

  李白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宿醉的头痛依旧,但神智已然清醒不少。他看向许不言,沙哑着嗓子问:“这位是……”

  “这位是太医署的许太医郎,”李龟年连忙介绍,“方才翰林醉卧不醒,是许太医郎施针用药,才将您救醒。”

  李白这才明白过来,挣扎着想要起身道谢。

  许不言按住他:“李翰林不必多礼,你酒毒未清,还需静养。”

  李白靠在凭几上,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些许俗物,竟险些误了性命,多谢许太医郎援手。”他打量着许不言,见他年纪轻轻,气质沉稳,眼神清澈,不由心生好感。

  “举手之劳,翰林言重了。”许不言收拾着银针,“翰林才情高绝,当世无双,还望日后爱惜身体,莫要贪杯。”

  李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感慨,似有无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许太医郎说的是。只是……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李龟年道:“圣人那边……”

  李龟年忙道:“翰林放心,您刚醒,下官这就去回禀圣人,稍缓片刻。”说着,便急匆匆地去了。

  书房内只剩下李白和许不言。

  李白看着许不言,沉吟片刻,忽然道:“许太医郎,今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这里别无长物,唯有诗句尚可抒怀。待我稍稍恢复,定当赠诗一首,以表谢意。”

  许不言心中一喜,能得诗仙赠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殊荣。他拱手道:“那便却之不恭了。翰林好生休养,诗句不急。”

  李白微微一笑,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疲惫,但眉宇间的郁结之气,仿佛消散了些许。

  许不言又叮嘱了仆人几句照料的注意事项,便起身告辞。

  走出李府,长安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许不言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府邸,心中颇有些感慨。这位才华横溢、放荡不羁的诗人,他的光芒与他的苦闷,都如此鲜明。自己今日,算是与历史擦肩而过,还留下了一段小小的交集。

  他回到崇义坊的医坊,崔池见他回来,随口问了一句:“那位李翰林,如何了?”

  “醒了,无大碍。”许不言笑了笑,“就是酒喝多了。”

  崔池点点头,没再多问,继续低头看他的医书。

  许不言坐回自己的诊桌前,拿起笔,准备记录今日的医案。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响起李白的那句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是啊,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得意,也各有各的失意。李白有李白的烦恼,自己也有自己的挑战。比如,如何在这鱼龙混杂的长安城,守着这家小小的患坊,践行自己的医道。

  至于李白的赠诗,他虽期待,却也并未过于放在心上。毕竟,那只是诗兴之言,当不得真。

  然而,数日之后,李府的仆人再次登门,送来了一卷素白的绢帛。

  展开绢帛,只见上面笔走龙蛇,墨迹淋漓,正是李白的手笔。一首七言绝句跃然纸上:

  “英雄医疗真能知,

  救人应得天地推。

  归来仍作原州客,

  长命百岁与谁疏。”

  诗句简洁明快,却饱含感激之情。许不言捧着这卷绢帛,心中激动不已。这不仅仅是一首诗,更是来自一位伟大诗人的认可。他小心翼翼地将绢帛收好,只觉胸中也涌起一股豪气。

  

继续阅读:第九十五章 乐游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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