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二师姐拉着我走到隐蔽的假山后。
二师姐：“这些死者明明皆是死于窒息，但胸口都有一个大洞，凶手不至于这么大费周折的杀人。”
我：“确实，胸口掏洞本来就能致死，所以先后有两个人行凶。”
二师姐：“师妹没怀疑过那只虎鲸？”
我摇摇头：“当时他在海滩上搁浅，不在将军府里。”
“等等，附身在小榆身上的小海怪有些蹊跷，秋实念撕碎她之后，她的眼神还有些哀怨。”
二师姐的这番提醒，我内心对秋实念警惕不少。
回去时我恰好在莲花池里碰到秋实念。
他不再穿往日的那身宝蓝色织金袍，反而换上一身玄色织银云纹袍。
他于池畔茕茕独立，周身伴着凌冽的寒气，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我走上前，秋实念刚好转过身子，我轻笑一声说：“我们约好除掉海怪后去吃安平街的小吃，你忘了？”
秋实念眉目间隐隐漾出一丝笑意，转瞬间又恢复刚才冷若冰霜的模样。
他如往常一样拉着我的手，轻声说一句：“走吧。”
我微微笑着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趁他不备暗暗念咒将监视用的灵符贴在他的背上。
灵符只有施咒者能看见，秋实念贴上灵符也不会有所察觉。
平安街一路走到底，秋实念一如既往地把我的荷包吃空。
我也习以为常，回到卧房中便一直称病不见秋实念。
七日以来，我一直盯着通过灵符监视秋实念的一举一动。
直到看到一只熟悉的小海怪走到他跟前去，我立马开启铃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小海怪：“主上，您当时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凡人把我撕成两半？”
秋实念不耐烦地转身看着小海怪说：“我好让时令瑛信任我，而且将你撕成两半不也是帮你吗？”
小海怪：“多谢主上，好在如此，他们只杀掉我另一半的身体，这样我还有一半身体可以逃走。”
秋实念：“人心数量都凑齐了吗？我不能离开旻罗海太久，不吃人心，这人形快维持不住了。”
小海怪讨好般冲他笑着，双手变出一个大锦囊，里面装的全是心脏。
接下来的一幕我不忍直视，紧皱着眉挥手扯下灵符，心脏一阵猛跳。
我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自己竟养了只狼在身边！
为了那些枉死的人，我必须清理门户。
翌日循着玄琰镜的指引，我很快找到秋实念。
可他却一副视死如归地看着我，就连我的玉棍直接指向他，他也依然平静地笑着。
我握紧玉棍狠狠抵在他的胸口：“你早知道我会杀你？”
秋实念冷笑一声：“瑛瑛一直都很聪明，我瞒不了你多久。”
“那些人并不是我杀的，但他们的心都是我吃的。”
这句话简直丧心病狂，我愤懑地推动玉棍将秋实念震飞。
秋实念绷住脚尖在半空中站稳，垂下头凄厉地笑着：“你们凡人不知道吃了我海族多少同胞，而我们海族吃几个人就是罪大恶极。”
“但是我只对你一个人好，我让司莲生变成妖，也只是想让你对我一个人好罢了。”
我丝毫听不进去秋实念的话，仍旧操起玉棍不依不饶地向他挥去。
秋实念无声地挨下我一记又一记的棍子，直到玉棍刺进他的胸膛，他伸出手揽住我的腰。
随着他的靠近，玉棍不断刺入他的血肉，秋实念抱紧我的时候，玉棍已经完全穿透他的胸膛。
“就因为我是妖，你怎么也容不下我。”秋实念揉着我的头发，哽咽地说道。
而我心里直觉厌恶，冷冷地朝他耳边说：“人妖不两立，你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本就罪不可恕。”
“你这样对我好，我时令瑛真是承担不起！”
秋实念将头埋在我的脖颈里失声痛哭：“如果你不是将军，还是那采珠女，多好……”
“这样你就不必背负这么重的担子，不得不杀掉我。”
我回想起过往的种种，如果没有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我或许会像对待亲弟弟一样对待秋实念。
“我不想瑛瑛不开心，因为瑛瑛不开心我也不开心。”秋实念强忍着剧痛将我推开，骨节分明的玉手抓紧玉棍，将玉棍从身体中抽出。
“前世的你已经不在了，我早应该随你而去。”秋实念悲怆地看着我，眸子中闪烁着泪光，“这一切都是我的执念，现在我想成全今世的你。”
秋实念通身发出宝蓝色的光芒，身体逐渐变大，幻化成虎鲸的模样。
“瑛瑛，今世我一直不敢说我爱你，在此之前，我对‘爱’的理解一直有误。”
“看到司莲生之后我才明白，‘爱’不是占有，而是付出，义无反顾地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我生生地看着虎鲸形态的秋实念从半空中缓缓沉下。
周围开始不断有死去的人接受秋实念的呼唤，朝他蹒跚地走去。
“瑛瑛，再见，不是来世再相见，而是生生世世再也不见。”
虎鲸沉入海底，接受他呼唤的人也纷纷跳入海中。
我透过秋实念身上的灵符看见，那些死去的人一口一口啃咬他的尸体，吃完后便游上岸，胸口的大洞也恢复了，人的皮肤也恢复血色。
我捂着嘴，眼中汩汩冒出热泪，蜷缩起身子一抽一抽地哭着。
鲸落十里，一念成山，万物重生。
秋实念用他的身体赎他的罪，复活了所有被他杀死的渔民。
旻罗海恢复往日的寂静，仿佛这一个月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谁都不记得将军府有一只叫秋实念的灵兽。
司莲生的灵体我一直封在魂草中保留着，秋实念生前用自己肉身的一部分再塑了司莲生的身体。
我找到这副躯壳后，立马将魂草植入躯壳内。
再度看到这温暖的金光，与我心头的护心符似乎有着共鸣。
金光散去，司莲生出现在眼前，我悸动地向前紧紧抱住他。
“还是那么爱哭，师妹我带你回家。”
此次出海除妖的任务已经达成，我启程回京城向皇上复命。
两年后我与司莲生成婚，不久便有了霖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霖儿总喜欢宝蓝色和鲸鱼纹样的衣裳，而每到月圆之夜我总能梦见秋实念。
今夜正好是月圆之夜，我在床头焚了香，逐渐沉入梦境。
梦中的秋实念一头蜷曲的银发如海浪般散开，宝蓝色的织金袍仿佛与他身后的大海融为一体。
熟悉的笑声再度响起，秋实念满眼柔情地看着我：“瑛瑛，今生我换了一个方式来陪你呢。”